苏勒一下甩了胤禛的手，胤禛却又把她的手抓回来：“行了行了，我不说了不说了。你累不累？我第一回站在一边看太子习字的时候，可是累惨了。也不知是不是太子故意整我，只傻站着不敢说话，腿都麻了。

苏勒一听到太子，立马来了八卦的兴致：“你常见到太子？”

“我去年第一次跟皇阿玛去毓庆宫，那会儿几乎什么都不懂。结果被太子一通好骂，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难受呢。”胤禛似乎心有余悸，“后来就常去了，毓庆宫好东西多，皇阿玛舍不得用的都紧着太子那边，我也爱过去，就是经常挨骂。”

苏勒看着胤禛，嗤嗤笑道，“打是亲骂是爱，太子这是跟你展示兄弟爱呢。”

“就会胡说。”胤禛一边把手递给一旁拿了热毛巾过来的小太监，一边抱怨苏勒，“哪有这样编排自己哥哥的。太子每日也辛苦得很，一日也就睡两三个时辰，每日读书三个时辰，习武三个时辰，还要学些旁的，脾气自然好不了。”

“看不出你还挺会心疼他的。做太子还真是累啊，不过四哥做个阿哥也不清闲，还是做格格好，你说是吧？”

胤禛鄙视地瞧了苏勒一眼，“不上进。”

“噗”，苏勒拿帕子捂了嘴一笑，“我一个格格，上进个什么劲儿啊，再上进又能如何？左右不过嫁个好夫君，生个好儿子，指望着跟的皇阿玛和兄弟们能给儿子一个好爵位。就算是像四哥这样，日日辛苦向太子看齐，也不过就是这样。”

“就会骗人，看你这样说，功课还不是样样争先？”胤禛一撇嘴，又对苏勒的评价格外不满，“我不止是向太子学，早晚有一天，我会超过太子的。”说着，握紧了小拳头，像是在发誓一样。

苏勒觉得，胤禛的话语里仿佛透着异样地坚定，便如同他日复一日学书苦捱一般，凭着强大的信念和意志支撑，为了那仍在懵懂中悸动的野心。

“我知道。”苏勒扫一眼身边的太监，对下人挥一挥手吩咐他们退下，不理会胤禛有些疑惑的目光，待得所有人都退出去了，才缓缓地说：“我信你。”若是此时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信你，只怕就是我了，苏勒心想，你是雍正爷嘛，最后的赢家。

或许苏勒的并不如何真诚，但她眸子中信任和郑重让胤禛的心都暖了。他从第一眼看到毓庆宫的精致与奢靡的时候，看到皇阿玛看着太子的眼神的时候，看到所有人对太子的恭敬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把这些都抢过来。如同一个贪玩孩子看到哥哥手里稀奇的玩具，就一定要夺过来，没有任何理由的*，仿佛刻在血脉里。苏勒懂得他索求的，甚至相信他能完成。也许过上两年，胤禛就不会对这样的廉价的信任有任何的感觉，然而这一刻，胤禛实实在在被感动了。

“四哥，这话以后不要对别人说了。”苏勒极为小心、郑重地提醒，“阿哥是臣，太子是君，臣如何能比君强呢？便是有这个念头都是不行的，更别说做出来了。”

胤禛疑惑地看着苏勒，问道：“可你说信我？”

苏勒想起方才胤禛习字时那专注的神情和挺直的脊背，轻轻叹了口气。她不舍得让这个孩子去碰得头破血流才明白日后总会明白的道理，却也不敢因着这一次的指点暴露自己的秘密。许久的挣扎之后，苏勒才说：“《三国演义》载，刘备为防曹操谋害，就下处后园种菜，亲自浇灌。一日，曹操摆下酒筵来试探刘备的野心，问刘备天下有哪些英雄，刘备列举了当时叱咤风云的一些人名，就是不提自己。操以手指玄德，后自指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玄德闻言，吃了一惊，手中所执匙箸，不觉落于地下。时正值天雨将至，雷声大作。玄德乃从容俯首拾箸曰：‘一震之威，乃至于此。’操笑曰：‘丈夫亦畏雷乎？’玄德曰：‘圣人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操遂不疑玄德。”

苏勒顿了顿，又道：“我不懂四哥与太子之间种种，只知道的强权之下，志向当内敛于心，行事当韬光养晦，古人讲，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当是这样的意思。”苏勒不愿说得太明白，只希望把话说得艰深一些，隐晦一些，盼着能懂，又希望他根本不懂。

胤禛若有所思，只觉得苏勒的话很深，很艰涩，却朦朦胧胧好像抓住了什么：“你让我装？”

苏勒被逗乐了，四哥果然足够聪明。可她却摇摇头，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别赖在我头上。哎呀，说了这么多还真是渴啊，”苏勒急忙转移话题，“喝水喝水，赶明儿我把五弟六弟拉过来，一道跟您老学字，您这一练一个多时辰的，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可消受不起。”

胤禛也抿着嘴，露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可他已经背下来了，回去一定要好好查查，省得这个丫头下次再卖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