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红袖掀了里间的帘子,穿过花厅到了外间堂屋,只见翠雯吵吵嚷嚷的要往屋里去,清歌不知道从哪里泼了一身的汤水,正拉着翠雯,清歌不愧是刘氏屋子里出来的,不说自己身上的汤水的事,只是小声劝着翠雯,“奶奶身上难受,正在睡着,你有天大的事也等奶奶身上好些……当心吵到了奶奶,咱们一个一个都没好果子吃。”
“我要见奶奶……”
“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小蹄子做死呢?”红袖说道,她先拉了清歌,“你这一身是怎么了?不是说在给奶奶炖四物汤吗?”红袖这个时候已经看见了门外碎倒的汤碗和扔在一旁的托盘,知道必是翠雯撞了清歌。
“红袖姐姐……”清歌虽说也是陪嫁丫头,但是大丫头的名额已经给了原有的绿瑶和绿琦,她现在领着沈家二等丫头的月钱,比红袖要低一等,因而清歌要叫红袖姐姐,“是我不小心把汤水散了,正想回去换衣裳,就看见了翠雯硬要进来,小丫头们力气小,都拦不住她,我就拉着她的手不放了。”
“你呀,奶奶在家的时候就曾经说过,物是死的,人是贵重的,汤水都是滚烫的,你烫着了没?还不快回去换了衣裳,看看身上有没有烫伤的,我那里还有一瓶子貉子油,你拿去抹吧。”红袖说道,说话间竟像是忘了翠雯一样。
翠雯是三等的丫头,跟清歌还能撕扯一下,见到红袖就有些怕了,红袖来沈家的时日虽短,却是人人皆知的小辣椒,一般人惹不起她,这个时候才攒起勇气喃喃说道:“红袖姐姐,非是我不懂规矩,是绿珠姐她不知道为什么发起了疹子,浑身满是红包,怪吓人的……”
“疹子?”夏荷这个时候也过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就算是奶奶病着,你可以悄悄的告诉我们,我们再悄悄的告诉奶奶,这么明火执仗的,倒像是要惹事一样,再说了,这发疹子的事可大可小,她绿珠是个丫头,这里可有二爷和二奶奶呢,更不用说姑娘们也是常来常往的,若是染上了病可怎么是好?”
翠雯低下头不说话了,要说红袖是小辣椒,夏荷就是笑面虎,几句话不轻不重的像刀子一样,不光是翠雯,绿珠也是受不起的。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我们去看看绿珠。”红袖推了翠雯一把。
绿珠身上发疹子是昨天晚上的事了,她也知道发疹子的事可大可小,更不用说新来的二奶奶,不会像二爷一样的心软,把她拿被裹了赶回家里“养病”也说不定。
原想擦点药忍一夜也就没事了,谁想到早晨起来一看竟然满身满脸都是大红的疹子,身上一摸就热得不行,这才知道害怕,赶紧叫翠雯去禀报二奶奶。
谁知道翠雯一心向着她,生怕二奶奶有意耽搁了她的病情,故意在外面又吵又嚷的把事情闹大了,二奶奶身边的夏荷和红袖都到了她的屋子,皱着眉看着她。
绿珠是个爱面子的,最怕自己难看的样子被人看见了,如今竟被众人围着看,当场就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你不用这样,谁都有个生病的时候。”夏荷走到她的床边,细看她脸上的疹子,“你发热吗?”
“身上摸着热,倒是没发烧。”
“不是麻疹、也不是水痘、天花……”夏荷也算是经多见广的,一眼就看出绿珠长得不是什么吓人的病,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红袖,你回去悄悄的告诉二奶奶,看看奶奶怎么说。”
“是。”红袖福了一福身走了。
没多大一会儿回来传吴怡的话,“奶奶说了,让赶紧的请大夫,莫要耽误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大夫来了,是常给沈家的下人看病的陆大夫,夏荷领着人避了出去,那大夫隔了帘子诊了脉,又让翠雯把帘子掀开看了绿珠脸上的疹子,“姑娘可是曾用花瓣之类的洗过澡?”
“正是。”
“不是什么大病,有些人受不得花粉,身上起疹子也是常事,吃了药过几天也就好了。”
“可我之前用花瓣洗澡也没事啊。”
“这事也不算新鲜,姑娘记住以后花朵盛开的时候,不要去花园子更不要用花瓣洗澡就是了。”
到了晚上时,吴怡肚子已经不怎么疼了,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小声跟夏荷商量着事,“你说绿珠这疹子……”
“奴婢也觉得这疹子来得蹊跷,刚太太还遣人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呢,听说了只是用花瓣洗澡惹出来的事才走了,听太太的意思就是疹事的事可大可小,要把绿珠挪出去呢,绿珠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只有一个嫂子,她要是出去了……”
“有人想要借刀杀人呢。”吴怡笑道,“就算是太太的意思说要把她挪出去,到头来二爷却还是要怪我,幸好你反应快,这才没有中了别人的计。”
“她们这些把戏,都是玩剩下的,姑娘您当年还小,没经过府里的姨娘斗得最厉害的时候呢,冷姨娘就是那个时候没的。”夏荷说的冷姨娘就是三姑娘吴莲的生母。
“咱们只要坐山观虎斗就好。”吴怡拿了被子蒙脸,“二爷呢?”
“二爷去看了绿珠,结果吃了闭门羹,回书房了。”
“他倒真的是个多情的种子。”吴怡说道。
“奴婢现在知道了,男人多情也是病。”
“多情的人啊,必定不是狠心人,见一个爱一个,爱的时候往死里爱往天上宠,不爱的时候弃之如敝履的人才可怕。”
“正是,可是旁边的人看见了却难免为姑娘伤心,姑娘,你说咱们太太怎么就不知道伤心呢?”
“是啊,娘怎么不知道伤心呢?”她只有一个绿珠要头疼,吴宪身边的姨娘却从来没有少于过两人,可能是她没赶上刘氏伤心的时候吧。
想想大姐刚出生的时候,吴宪身边有两个甚至三个爱宠,刘氏的闺女却是一落地就被老太太抱走了,好不容易拼命生了儿子又被老太太抱去养,光是想想那情形就够伤心了,更不用提女人怀孕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自己的丈夫却光明正大的跟别人女人在一起……
是不是古代贵妇人都要过这一道又一道的槛,过完了,重生了,人心就硬了,心计就多了呢?
吴怡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前途茫茫,想到的都是自己变成了刘氏的样子,刘氏看起来是京里贵妇的羡慕对象,内里的辛酸却是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没看出来的,也只有她嫁人了,真的经历了这些,才明白刘氏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