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思绪万千之时,一声惨烈的哭声传来,孙姨娘来了,孙姨娘一生养育了三个儿女,寄予最大希望的就是吴承平,因为自己的身份所限,在吴承平生病的时候她甚至都不能自由的探望,孙姨娘哭声里的绝望,让吴怡身体一抖,但是抖得更厉害的是吴柔,吴柔手里的念珠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无论心里觉得自己有多么狠,觉得自己能做到如何如何,实情是吴柔从来没有真正在肉体意义上伤害过一个人,在现代时无论多惨烈的同事之间的争斗,斗输了的人要在老宅守着吴承平,所有人都知道孙姨娘也不会回来了。
关氏直到吴承平的灵车走了,这才意识到自己成了寡妇,新婚时的鸳鸯被还有九成新,却要永远被收起来了。
过来陪她的欧阳氏握了她的手,“弟妹,人死如灯灭,是二弟没福气。”
关氏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伤心欲绝才对,可是她却觉得一阵的轻松,再没有人需要她小心翼翼地说话,生怕说错了话惹他生气,再没有人故意在她面前宠爱丫环,惹她伤心了。
“太太说了,你还年轻,又没有儿女不能强求你空守着,等过了一年的孝期,跟亲家老爷太太商量商量,让你再走一步。”
“我爹他……”关氏摇了摇头,“他不会让我再嫁的。”
“傻妹妹,再嫁由己,你还不到十九岁,难道要守五十年?守五十年也守不来一个贞洁牌坊,毁的却是自己。”
“大嫂,你跟太太都是好人,容我再想想吧。”
“没人逼你改嫁,吴家不会少了你的饭食,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一样,下人若有敢怠慢的,你直接来找我。”欧阳氏说道。
关氏勉强笑了笑,她是庶子媳妇,庶子在时尚且尴尬,庶子死了……守寡的庶子媳妇,简直是尴尬人中的尴尬人。
她们正在说着时,只听见窗外有人求救,“二奶奶,二奶奶救救我,奴婢愿意作牛作马伺候二奶奶……”
“是佳期。”关氏看了一眼欧阳氏,“这个时候倒想着求我了……”
关氏理了理衣服站了起来,来到门外,佳期鬓散发乱地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看见了关氏不住地磕头,“二奶奶……”
“你的身契已然发还,你屋里的细软我吩咐了她们通通让你带走,又给了你二十两银子,你还想怎么样?”
“二奶奶……”
“回去吧。”关氏一挥手,转身关上了门。
吴承平的痕迹消失的很快,除了那个关在院子里的未亡人,整个吴家像是忘记了他的存在一样,只有他在外面的友人写诗集悼念着这位曾经的才子。
二月二十九,所有的举子都下了场,迎接他们命运中最重要的大考——春闱。
刘氏又进了她的小佛堂,整个吴家又开始空前的平静起来,吴怡的未婚夫沈思齐也下了场,吴怡却觉得十分的淡定。
她在自己的屋子里按部就班地绣着自己的嫁妆,将自己对于婚姻的向往、渴望一点一点的绣进去,绣进去了再针对不同的情形一点一点的拿出来,总比一开始就对一个陌生人期望过高,让自己失望的好。
先婚后恋,甚至没有离婚的可能,想要平静的生活下去,最好还是把放低一点的好,这样才能在以后的生活中有惊喜。
六妹吴佳一大早就来了,寒暄过后,她也拿了自己正在绣的荷包绣了起来,吴佳在嫡女吴怡跟庶女吴柔中间活着,一直是不甚起眼的存在,可是若是仔细看她,那份灵巧的漂亮却是一直存在的,她有着外露却不讨人厌的精明,带着点市侩的开朗。
“太太正在给我说亲事。”吴佳放下手中的绣活说道,“是两榜进士出身,如今是六品的县令,江宁卢家的嫡次子,现年二十四岁,前头有一个元配,留下了一个女儿,据说是生儿子的时候血崩死的,一尸两命,后来又订了一次亲,那人得了时疫死了,有人说他命硬我却不信,姨娘说了,她合过八字,卢县令的命再硬也硬不过我,他克不动我。”
江宁卢宁,贩粮、贩木粮、贩药材出身,又开了票号,家资何止百万,到了这一辈才开始督促儿子读书,有出息的却只有卢县令一个人,吴佳虽然是做填房,得的却是大实惠。
吴怡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嫁到胡家的二姐和王姨娘从中牵线,刘氏不过是顺水推舟,剩下的就看吴佳命硬不硬了,后来吴怡才知道,吴佳的命确实挺硬的,她活到了八十岁。
如果有人写一篇姨娘生存教科书的话,正面的典型一定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王姨娘,负面的一定是孙姨娘。
做姨娘的可以市侩,可以略显粗俗目光短浅,教导出的儿女更可以普通不出众,可以市侩,对一针一线计较得清清楚楚,旁人略有侵犯利益就叫嚷起来。
但不可以目光远大,教养出的子女出众程度甚至超过嫡支,本身大度聪慧,拿腔作势,孙姨娘在绝大部分后宅里,都是必败。
庶子庶女对于古代家庭来讲,是补充,是永远的替补,却轻易做不成主力。
搞不清楚自己位置,在宅斗里,是自杀。
在老一辈姨娘里,王姨娘成了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