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你不要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的那些人我都会好好待着,我只想你和我去一趟长宁,我们去看一看过去那些地方……”
事已至此,还由得着她不去吗?这霍展谦的温润外表之下也绝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强势吧,她恭顺地笑:
“好啊,正好我也想着从前那些老地方了,除了长宁还有耀安,清水镇,当年霍督军陪我玩绑架游戏的那个地方,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都去看一看吧!”
他脸色再一次僵住,终于将那些苍白解释的句子忍住了,放下手上的面人儿,起身,脸上勉强笑出来:
“不早了,你先休息吧,下半夜还要换车。”
她微笑点头,他走出门去,却在关门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回头,正好看到那一幕——
她将窗户推起来,一抬手便将那面人儿扔了出去!
他轻轻带上门,靠在墙上,无力地覆上了眼睛!
雪落,我知道你恨我那么多,就算是去了长宁,就算是见到当年的旧人旧事,你还会不会再信霍展谦一次,愿不愿再给他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对田说凌晨会更,结果一直拖到现在,自己把自己拖出去喂猪,喂一千次!
浮生若梦(七)
从前勐易两军分区而治时长宁是边界的军事要地,自从勐军投降,易穆两军分辖了原来勐军地界,长宁便失去了军事意义,驻守兵防都慢慢转移出去,渐渐恢复了小城山清水秀的宁静时光。
他们到达的这一天长宁正下着牛毛细雨,黑山白水间一片烟雨蒙蒙,车子在雾气里穿梭,四周是影影绰绰的民居和教堂洋房,终于在那古老的的四合院前停下来时,只见一带青墙围垣而过,湿漉漉的灰砖上苔藓斑斑,青瓦老屋檐上垂着雨滴,庭前院后森森苒苒都是合抱的树木,飞烟雨雾在枝桠间穿梭,是幽幽如水的宁静,悠悠如诗的古韵!
霍展谦为雪落开了车门,撑起一把青色的竹骨伞来,她淡淡看了他一眼转开眼睛,然后便见到曾经这爱极了的晴天别院,时间似乎在这里停滞了,时隔六年不过弹指一挥,初见这美丽景致的雀跃似乎就在昨天,羡煞旁人的青春笑声似乎仍在耳边,她怔怔站在原处,这时一个佝偻着背的灰衫老者颤颤迎了出来,雪落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教他抓住了手,他粗糙的大手紧紧握着她,微黄浑浊的眼眶里是激动的湿润,那仿佛龟裂树皮般的一张脸上满满都是笑容,他的声音很大,带着几分哽咽:
“回来了啊,少奶奶,你可算跟着大少爷一起回来了,我们盼这一天盼了好多年了,我那老婆子临死前都在念叨着少爷和少奶奶啊……”
她这才认出原来是守着晴天别院的秦阿伯,曾经和秦阿婆一起在海棠花枝叶重重的深处对她说起过霍家往事的佣人,时光荏苒,光阴流逝,秦阿婆已经故去,而她也早不是单纯的霍家少奶奶了,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她心绪复杂,低哑着声音唤了一句“秦阿伯”,停顿了很久才能微笑出来:
“秦阿伯,不要再叫少奶奶了,很久以前我就不是了!”
霍展谦本来稳稳为她打着伞,这时那凝在伞沿边要坠不坠的雨滴却都齐齐摔落下去,仿佛一划而过的晶莹泪滴,她垂着眼睫只作不见,而那秦阿伯却侧过脸去,一只手圈在耳朵旁,眯起眼睛问道:
“大少奶奶你说什么?人老了听不见了啊!”
她顿了一顿,最终还是放弃了徒劳的解释,摇头,随他热情将自己拉着走进去了。
秦阿伯不住地说着话,抱怨他们这么久都不回来看一看,也抱怨为什么两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孩子,看来在这宁静遥远的小城里的老人是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沧海桑田的,老人一路拉着到了他们上次来住的厢房,又兴奋说了一阵才退去,雪落朝这房间里一打量,处处都洁净如新,房间里的一切也都还是照着几年前的模样布置,定是霍展谦早派人回来准备过了,当年他们只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那却可以说正是他们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时候,便是在这间房子里,他们第一次同床而眠,她第一次迷迷糊糊地钻到了他的被窝里,第一次在他身下舒展身体,战栗地从女孩变作了女人,那许许多多曾经教她幸福甜蜜的第一次,都发生在这宁静的晴天别院,这小小的厢房里,可是如今再见故景,远去的甜蜜却都变作了教人嗤笑的烟云。
佣人将她的东西提进来放好离开了霍展谦才微笑问她:
“雪落,屋子都是按以前的样子布置的,你觉得哪里不合适的就说,我马上叫人换。”
“不会啊,督军专门派人布置的,样样都合我心意得很!”她一转身在那梨花木的大床上坐下来,腿叠起翘着,身子微斜,倚在那银钩挂起来的鲛绡碧纱帐旁,眼波脉脉流过去,自是妩媚撩人到极致,“黛绮丝还从没见过哪个大人物也像督军这般,养一只金丝雀也要这么用心来装饰这鸟笼子,真是受宠若惊呢!”
他眼中墨色浓暗,仿佛氤氲了外面的霏霏雨雾,终于轻轻开口:
“雪落,我不是那样想的。”
她只是笑,眼光玩味,他转头不再看她,亲自去检查房间里的各色物品有无缺失,妥当了才向她点头:
“坐这么久的车你也累了,先睡一会儿吧,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就叫我。”
“怎么督军不和我一个房间吗,你花这么多心思,如果只是住在隔壁那岂不成了竹篮打水?”她盈盈含笑的话语中藏着嘲讽,他似乎丝毫也没听出来,只是轻浅一笑,掩上门便走了出去。
春天的雨一落便止不住了似的,接下来的几天都阴雨连绵,只让人窝在屋里哪里也去不了,这样宁静的小城,这样阴雨的天气,更像天地万物都静止了一般,那些熟悉的灯红酒绿热闹喧嚣,那些激昂的抗日言论紧张局势,往日一切的嘈杂似乎都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在这古木森森的晴天别院,只有几个安静本分做事的佣人,大声叫她“少奶奶”的秦阿伯,还有霍展谦,眉眼柔和,面色宁静,一身长衫去尽铅华,重回了当年那温润如玉淡雅出尘的气度。
他再没有对她解释过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