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里,晋王死了。
晋王妃赶在之前给萧昀定了一门好亲,女方是翰林院承旨学士的孙女,出身有名的清流世家。忙完了这桩大事后,她的身体彻底垮掉,开始一病不起。
萧昀刚刚遭受了丧父之痛,没过多久,可能就要迎来母丧,顾昭在竹院里见到他时,几乎都快要认不出他来了。衣袍空荡荡地挂在他身边,开春才做的新衣,如今竟已如此不合身。
“你怎么瘦成这副模样了?”顾昭不由皱起眉。
萧昀只是苦笑:“没甚么,不过是事多,略有些忙罢了。”
他何止是略有些忙,晋王临死之前开口让两个儿子分家,他一死,萧曈不日就要继承晋王的爵位,而萧昀自然也就不能住在这间王府里。
虽说萧昀早就搬走了,但因着晋王妃还在,之前也会时不时地回来住上几天。如今……他的目光落在屋里熟悉的一桌一椅上,他就要彻底从这个自己生长的地方离开。
下人们在他的示意下收拾着东西、打包行李,他就站在屋子里,手边趴着的小白似睡非睡,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顾昭自然清楚其中内情,只是他与萧曈也是朋友,便转过话头,不再说此事:“我原是来探望王妃的,她老人家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晋王妃病倒的内情,顾昭虽然没探查到,猜也能猜到几分。过去因着萧昀的关系,晋王妃对顾家也还是很照顾的。想到这位长辈恐也活不长了,顾昭心中也是唏嘘。
闻听此言,萧昀面上的笑容愈发苦涩:“罢了,不说这些事了,眼见着国孝将过,你和永安公主的婚事怕是要提上日程了吧。”
说起这事,顾昭就心烦。
当初顾昭没想到晋王会这么早就死,原本的打算是将小皇帝拉下马,扶晋王上位。可惜如今晋王死了,虽说他身后的势力没被帝党占到什么便宜,但萧曈和萧昀还僵持着呢,如今并没有到两人分出胜负的时机。
更何况晋王一死,他的两个儿子要守孝。纵然可以暗中操控,恐怕又要横生出枝节来。
如此,小皇帝就动不了。他如今又紧着要拉拢顾昭,能用这种婚事让顾昭成为自家人,怎么会不上心。正如萧昀所说,国孝一过,怕是就要下旨让顾昭完婚了。
顾昭真是有苦说不出,先不说他心仪的是谢小蛮,那永安公主可是他的堂妹。
因着此事,他回到家后,脸色还是一副阴沉的模样。心道若真是逼不得已,也只好把自己的身份给漏出去了。
没想到这件难事是另一个人帮他解决了。
这日大长公主进宫,因着太后的身子时好时坏,她便时常入宫探望一番,恰在太后宫中遇到了小皇帝。
小皇帝萧曜对这位辈分奇高的姑婆婆一贯很是亲近,虽说大长公主从不掺和朝中之事,但这么多萧家人里,恐怕也就是这位姑婆婆是真心待他了。如今太后卧床不起,有一些事萧曜不好与皇后说,想到大长公主,便拿出他最近极上心的一件事来与大长公主商议。
待听了萧曜的话,大长公主面上却露出迟疑之色来。
“七姑婆婆,”萧曜有些不解,“难道您觉得此事不妥?”
这有什么好不妥的,萧曜说的就是顾昭和永安公主的婚事。这是先帝的意思,萧曜自己也很想通过这桩婚事进一步拉拢顾昭。眼看着三年国孝将过,萧曜一早就开始考虑此事。
他是打定主意要给顾昭做脸的,更要趁着晋王去世不久,借这桩婚事发出一个讯号,向朝中表露出帝党崛起的意思来。
没想到萧娥果然点了点头:“官家的筹划自然是妥当的,只是,您有没有考虑过顾昭……”
“他?”萧曜一听便不高兴起来,“难不成他对做皇家女婿还有什么不满不成。”
“那自然不是,”萧娥连忙解释,“官家可别忘了,程敦本病逝没多久呢,顾昭是他的学生,一贯是拿他当父亲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