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杜桐娘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当即清醒了过来,睡意散了个一干二净,有贼?!
同福巷的治安一向不错,自从展还星搬过来后,更是连流浪汉都少见了,竟有小贼胆大包天敢摸过来。杜桐娘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拿起藏在门后的棍子,摸黑朝堂屋走过去。
咔擦,咔擦,门扉被叩动的声音越来越响,这小贼的胆子也太大了。杜桐娘提起一口气,一只手将棍子高高举起,正在屏息凝神,刺耳又单调的挠门声响了起来。
“你干嘛挠门?”程宗辅不解地盯着那只正用爪子刨着门板的胖猫。
你不懂,这是本喵特殊的敲门技巧,像你刚才那样敲门,迎接你的十有八.九会是一根棍子。
不得不说谢小蛮真的很了解杜桐娘,确定门外是自家那只不安分的猫祖宗后,杜桐娘把棍子放了下来,这才开门。
早在外面有人声响起来之前,顾昭就已经醒了。他的睡眠一向很浅,半梦半醒间习惯性地摸摸身旁的毛团子,感觉到那具火热的小小身体一起一伏,他才能继续安心地睡过去。今晚顾昭照旧一摸,只摸到了空荡荡的被窝。
小混蛋,他哪里还不明白谢小蛮这是又溜出去了,正在暗自咬牙,听到门扉一响,杜桐娘领着个老头走了进来。
“桐姨,这是……”顾昭有些疑惑。
杜桐娘还没来的及解释,那老头三步并走两步走上前,就在顾昭身旁,熟睡的男孩从被子里露出颗黑脑袋,小小的鼻翼轻微翕张,脸蛋上晕着两团红,显然睡得正香。
程宗辅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视线在小男孩脸上扫了一遍又一遍,那眉,那眼……他猛地扑上去抱住小男孩嚎啕大哭:“我儿!——爹爹可算找到你了!”
被老头挤到一边的顾昭一脸茫然:“……我儿?”
杜桐娘低头看向蹲在她脚边的灰猫,意思显而易见。感觉到铲屎官阴测测的目光扫射过来,谢小蛮情不自禁地抖了抖,偷偷朝杜桐娘身后挪。
一见她这怂样,顾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此时小男孩也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张满是眼泪鼻涕的老脸,怔了怔,父子俩抱头痛哭。
这一哭就哭了小半个时辰,杜桐娘打了水来给程宗辅擦脸,谢小蛮蹲在椅子上,十分鄙视他。好歹也是个德高望重的大儒,这么不顾忌形象,看来程老头是作风奔放那一挂的文人。
洗了脸,喝了茶,缩在程宗辅怀里的小男孩抽抽噎噎着也平静了下来。相处了十好几天,顾家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话,虽然从头到尾只喊了一声爹,也知道了小家伙名叫程之捷,是程宗辅的次子。
“小郎君是馒头在河边遇到的,大概是好奇吧,跟着她一路回了家,”杜桐娘又给程宗辅续了杯茶,“我只当是哪家走丢的孩子,去县衙报了官也没有下文,没想到是程公的爱子。”
两家人就住在同一条街上,程之捷在顾家住了这么多天,程府那边为了找他折腾得兵荒马乱,谁知道他近在咫尺。
程宗辅心里满是庆幸,又连连向杜桐娘道谢。谢小蛮就趴在一旁盯着他,察觉到灰猫的目光,程宗辅一拍脑袋:“错了错了,差点忘了这位大功臣,”他果如谢小蛮所料,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也没觉得跟只猫道谢有什么不妥,郑重地朝谢小蛮一稽首,“好猫儿,你可是老夫的大恩人。”
灰猫煞有介事地抬起一只爪子,就像在示意程宗辅不必多礼似的,屁股后头的长尾巴翘得老高,一看她这得意样,顾家的两个人就想捂脸。
“对了,这画像是娘子让馒头给我送过去的吧,”程宗辅从袖中掏出纸卷,“若不是这画像,老夫今日也不会冒昧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