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功夫,两个人已经交谈完了,书生拂袖而去,新娘子掩面哭泣——当然,也就是拿袖子抹着光溜溜的脸,浮夸得像唱戏。接着场景一转,新娘盖上了盖头,坐到了一叶扁舟上。
场景转换的效果也相当怪异,仿佛就是要让他们想到戏剧,转场时观众席上的两人未动,面前的背景倒像幕布一样滚动起来,一条河转到了他们面前。木板外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一个个都没有脸。魏昭和公良至站在第一排,看到新娘子坐的小舟被推向河心。
水面渐渐翻滚起来,河心蟹壳青的河水底下出现了庞大的、绀青色的不祥倒影,小舟上的新娘慢慢漂向它。周围的人都跪了下来,语调欢喜地手舞足蹈。突然,有个人挤开人群,冲向了小河。
是开场时的那个书生,他脚底下绑着两块很大的木板,跑上河面时没一下子沉下去。新娘的船漂得不远,书生几步赶上,猛地跳上船,把新娘扛起来,扔向岸边。
刚才跪倒在地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愤怒地挥舞着拳头,像要把新娘再度扔下去。河中心的阴影已经沸腾,眼看着有什么就要冲出水面。只见那书生喊了句什么,掉转头,自己游向了河心。
他游了没多久就沉没了,河水也恢复了宁静。群情激奋的众人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不久便散去了,留下新娘子在水边呜呜哭泣。
“动了!”公良至看着阵盘低声说。
他刚说完,场景蓦然变换。光线一暗又一亮,如同幕布垂下再打开,等他们看得清东西,面前又是拉拉扯扯的书生与新娘,一切与刚开始一样。
“现在呢?”魏昭问公良至。
“又不动了,和刚才一模一样。”公良至凝重道。
“那这是什么意思?光让我们看戏?”魏昭说,“总不会只能看不能动吧。”
说着一缕黑气往外一勾,这回倒成功伸了出去,背景上的花瓶被黑气弄倒在地,摔了个粉碎。书生和新娘惊得跳了起来,左顾右盼,找不到始作俑者,匆匆分开了。
“这阵法不完全,恐怕要触发什么条件才能显出阵眼或生门。”公良至沉吟道,“莫非是要阻止悲剧?”
眨眼间又到了河边,乌泱泱的人群眼看着要推船。魏昭看了他们几眼,黑气霎时冲了出去。
不同于刚才试探用的那一缕,这回的黑雾遮天蔽日,干脆利落地往岸边所有人身上一笼。只听咔嚓咔嚓一阵声响,每个人的木头脑袋都被捏了个粉碎。
“你!”公良至惊道,转头来看魏昭,目光刚对上他就条件反射般偏移了一下,像被火燎到了。等再次定到魏昭脸上,公良至才恢复了镇定,沉声道:“阁下在做什么?”
“阻止悲剧啊。”魏昭理所当然地说,“杀了他们,不就不用担心了吗。”
活下来的新娘半晌等不到有人推船,拿下盖头看了一眼,捂着嘴开始尖叫。书生冲了出来,被满地的尸体吓得跌了一跤。待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左顾右盼了片刻,还是冲向新娘,跟她拉着手跑开了。
“你瞧,这不就是个好结局嘛。”魏昭笑道。
“三百多口人丧命!”公良至说,“那河里的东西依然毫发无损,今后可能会造成更多牺牲者,这是哪里的好结局!”
“有情人终成眷属啊,顶好的结局了。”魏昭满不在乎地说,“河神娶妻之类的事,比起饿了要吃肉的河神水鬼,拿同胞投河换好收成的人更可恶。三百人又如何?三千三万孬种,一样杀得。何况不是傀儡木偶吗?”
“我却是忘了鬼召的大名。”公良至自嘲道,“王家村还有人活着吗?”
“没了。”魏昭坦诚道,“我懒得说服道长,道长也说服不了我。”
“可惜现在要‘说服’的是此处秘境的主人。”公良至举起了阵盘。
阵盘微微抖动,其中的星子一跳。
光线明暗之后,一切再度复位,连那个花瓶都好好的待在原处。魏昭冷下了脸,公良至扯了扯嘴角,说:“看起来秘境的主人不听阁下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