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风不时撩起她的面纱,妇人小巧而饱满的樱唇,时隐时现。
隔着面纱,她定定地,定定地望着韩王。
直过了少顷,她方轻轻一叹:“韩王如若觉得妾的策略尚可,只管采用便是,又何须追问妾身的出身来历。”
妇人的话轻轻而出,却让韩王身后的贴身护卫虎躯一震,他的目光如箭一般射向妇人。
纱帽后的妇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盯视,竟然唇角微勾,淡淡一笑。
那护卫先似不敢置信,尔后下意识地望向韩王。
显然,妇人的回答不仅让渡口的鲁人吃了一惊,就连韩王也十分意外。
现在的韩王,威煞更要胜于从前。
尽管他长相俊美,但是轮廓却深刻得如同刀斧雕刻一般,太过立体,太过犀利。而且他眼神锐利,像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将人灼伤。
所以,别说是寻常百姓,就连一方诸侯见了他,只怕在他面前也难以如此平和地应对。
可是这个妇人,她竟然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甚至于,她还直接拒绝了他的提问!
“近年来,还从未有人敢对本王的质疑,顾左右而言他。妇人,你甚是大胆!”
韩王双目灼灼地望向妇人,声音淡漠中带着一股形容不出的阴沉。
众人一惊,不由得俱不无担心地望向妇人。
妇人纱帽后的目光定定地望着韩王,少顷,忽而勾唇一笑,“韩王威仪天下,世人望之生畏,实属正常。可妾以为,韩王并非暴戾之君,自然知道仁义礼智信治天下的道理。刚才之事,不过是妾久仰韩王威名,自愿献上一策罢了,能用不能用,全在韩王是否采纳。至于妾的出身来历,韩王虽然可以问,但愿不愿意回答,则在于妾是否愿意了。”
几乎是妇人的话方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就在众人都为妇人捏着把汗时,妇人又低眉敛目,平静地说道:“韩王贵为天子,想必是不会强我一个妇人所难的罢。”
渡口的人未想到妇人居然会越说越大胆,一时间,妇人的话一落音,四周便抽气声不断。
未想到在众人的抽气声中,韩王却仰天大笑起来。
“妇人好气魄,见解更在寻常丈夫之上,本王佩服!”
大笑声中,韩王的声音朗朗而来。
原本伴在韩王身侧暗里为妇人捏了把汗的韩王侍从,心里也嗖然一松。
“妇人,此次你献策有功,本王要重重赏你!说罢,你要何种奖赏?”
随着韩王笑声一止,他的声音朗朗而来。
妇人似乎原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向韩王讨赏的事,现在突然听到韩王提及,原本不动如山的她还真凝神沉思了起来。
韩王见了,心里微微失望。心想:到底是个难脱庸俗之气的妇人罢了。
一片安静中,韩王渐渐有些不耐。
就在他堪堪地不悦抬眉,妇人清清淡淡的声音便如期而至。
她说:“如果韩王当真要赏,便将你那块玉珮赏给妾好了,也算是妾今日有缘得见韩王的一个力证罢。”
妇人像是随意一说,伸手一指韩王系在腰间佩剑上的玉坠,竟还真开口讨要了。
韩王原以为她会狮子大开口,未想到她想了半天,居然只要一块系在佩剑上的玉坠?
韩王甚是诧异地挑眉望向妇人,后者却一派悠闲地望着他。
好像她刚才的提议不过是兴之所至罢了,他给不给都没有太大的干系。
勾唇一笑,韩王一把将佩剑上的玉坠攥了下来。
他身后的侍从翻身下马,恭敬地接在手中,大步向妇人走去。
那侍从一步步走向妇人,他一瞬不瞬地盯视着妇人面纱下的面孔,愈近,他目中的欢喜之色便愈盛。
直到他在妇人稳稳面前站定,将那玉坠缓缓呈到妇人面前时,他的手,竟然难以抑制地,不为人所察觉地,手指频频轻颤。
妇人一笑,从他手中取过玉坠,轻轻一笑,道了声:“多谢!”
不远处,韩王已经一勒马缰,他跨下铁骑发出一声嘶鸣,扬蹄向不远处的韩人兵士跑去。
那侍从顿了顿,这才极快地,以仅有妇人可以听到的声音急促地说道:“请娘娘在栾城稍等,甲随后便去找你。”
说完不等妇人出声,甲转身大步向回走去,跨上马背,向韩王追去。
卫芊一笑,不置可否。
渡口处,已经有韩军将士在大声吆喝,愿付出高出平常许多倍的酬金雇用船只,一时间,吸引得众舟人争相上前。
不远处,韩人兵士已经开始就地取材,前往附近的山林砍木伐树,一时间,渡口边人来人往,忙乱得热火朝天。
卫芊静静地盯了一眼人群中那个伟岸的身影,心中微苦。
他终是忘记她了!
现在想起来,无论是今生她与他的再次相遇,还是他为她不惜一死,再到今天的前事不记,这一切,就如同老天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老天像是早就注定要让他与她纠缠两世,要让他们彼此爱入骨血。经历了这种种种种,如今就算她站在他的面前,也终究只是个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