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地,只要依依在时,鲁齐总会适时地出现。
这一日,一同出外采药的依依与毕僳,竟然没有在太阳落山前如常归来。
就在卫芊与鲁齐担心不已时,未想到毕僳回来了,可依依仍然不见踪影。
鲁齐不无讶异,迎上前问道:“依依不是与你一处么?为何还不曾归来!”
毕僳解释道:“再过两天便是推宫换血之期,依依说尚差两味主药不曾觅得,是以今日我们分头行事,我往北山,她往南山而去了。”
末了他不无惊讶地问道:“怎么?依依还不曾归来么!”
昆山这连绵起伏,数百里全是原始森林,若是白日还好,一入夜间,便是像依依这样常年居于深山的人,也难免让人担心她的安危。
尤其又是在即将为卫芊推宫换血之前,鲁齐就更担心依依会有个闪失了。
想来想去,卫芊身边也是无法离人,最终鲁齐决定,由他与司马一同前往南山去寻找依依,毕僳在家里照顾卫芊。
无论是依依自行归来,还是他们已经觅得她的踪迹,俱以火为号。
商议好了之后,鲁齐跟司马便在卫芊的担心中出门而去了。
直到夜深,鲁齐与司马终于带着依依回来了。
依依身上满是荆棘挂伤的痕迹,神色郁郁。
一问之下众人才知道,她不曾觅到那两味所缺的药材。
卫芊心里甚是内疚。
望着神色凝重的鲁齐跟毕僳,她的心里隐约有了几分不安。
趁着毕僳与鲁齐说话的间隙,卫芊悄然无声进了依依的房间。
床榻上,已经脱去外袍的依依,身的伤痕累累,看起来触目惊心。她埋首于双膝之间,静静地,一动不动。
卫芊鼻子一酸,一股涩意便哽在喉间。
“告诉我实话,如果差了这两味药,最坏的后果是什么?”
一室静谥中,卫芊的声音清晰地在内堂响起。
依依仍是一动不动。
就在卫芊怀疑她是否睡着了时,她终于动了。
她抬起手臂,狠狠揩去目中的湿意,语气僵硬地说道:“最坏……”
“最坏的后果,便是你体内的余毒无法一次清除。”
鲁齐的声音没有预警地响起,卫芊讶然回首望去,鲁齐白衣飘飘,自黑暗中缓缓出现。
他浅笑着走近卫芊,温和却不容置疑地说道:“再过两****便要行推宫换血之术,如此益发要安心静养。药材之事,自有依依与毕僳另想办法,你实在无须太过担心。”
虽然鲁齐一如从前般温和浅笑,然而卫芊心里那股不安,却在渐渐扩大。
对于推宫换血之术,其实卫芊本人并不太了解。
就连推宫换血,需要将她体内毒血驱尽,另外再在她体内注入鲜血这回事,她也俱不知情。
鲁齐深知卫芊的脾性,知道她宁死也必然不会让自己涉险救她,所以就算当初让依依诊断两人血液是否相融,也是在瞒着她的情况下进行的。
尽管如此,但是卫芊心里却隐约感觉到鲁齐在自己的诊治之事上,必然有所隐瞒。
嗖然转头望向依依,卫芊目光坚定,语气坚持地问道:“真如齐所说的那般么?如果差了这两味药材,最不济也仅仅是我体内余毒无法完全清除,是这样么?”
“是。”
依依的目光胶着于鲁齐身上,少顷,她抿了抿唇应了一声,倒头便睡。
依依的表现太过反常,卫芊心中的疑虑在逐渐加大。
她还想再问,依依却伸手拉过被褥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卫芊犹豫再三,最终却只能黯然转身。
鲁齐沉默地伴着她走向门外。
三月时节,天上已见稀疏的星光。
卫芊的心,莫明地觉得慌乱。
蓦然回头,静谧的夜空下,山风卷起鲁齐的衣袍,让他有飘飘欲仙之势。即便是黑暗中,他那袭白衫也璀璨夺目。
“齐,可是有事瞒我?”
卫芊定定望向鲁齐,犹豫着问道。
夜色中,两人面目俱依稀难辨。
鲁齐回看她,目光柔和。好一会,他方露齿一笑:“芊无须多想,依依如此失常,不过是鬼医之后,她首次施行推宫换血之术,唯恐失败,故而紧张有些不安而已。”
黑色中,鲁齐的牙齿白得耀眼。
卫芊愕然:“如此?”
鲁齐的话合情合理,由不得她不相信。
卫芊缓缓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心里却依然觉得有些堵得慌。
鲁齐渐渐敛了笑意,星眸中的黝黯渐渐洇开,化作无底的深邃。
“夜深了,芊回屋安睡吧。”
好一会,鲁齐低低地开口。尔后,率先向前走去。
心里虽然仍然隐隐不安,但是卫芊也知道,如果鲁齐存心要隐瞒自己,从他的嘴里必然也无法问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