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现在正是秋粮收割的时候,百姓晒粮很是正常。可是目前两军正在交战,粮田都在邑中。
让卫芊奇怪的是,这些被韩军围困在城中的百姓,他们到底是怎么潜出城去,在韩军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收割了这些已经成熟的粟粮,并成功偷偷渡回城来的?
在发觉嵩城中这些异同寻常的事后,回去的路上,卫芊再次陷入了深思。
马车辚辚,回到行宫时,恰逢段墨急冲冲从庭内冲出。看到卫芊时,他先是一愕,随即神色瞬间舒展了开来。
卫芊却是身体一僵。
少顷,她沉默地,面无表情地向他缓步而去。
段墨的心跳变得难以压抑的激动。
“你回来了?”
在看到卫芊向他款款走来时,段墨喉间几番盘桓,最终吐出的,却只是这无关痛痒的一句。
一阵轻风飘过,卫芊已从他身旁走过,旁若无人地入了庭内。
段墨面上陡然一痛,目中寒芒骤起。
最终,他却只是攥紧拳头,咬牙转身跟着入了堂内。
让卫芊颇为意外的是,她居然看到毕僳已在堂内,卫青正在作陪。
心中一动,卫芊便想到了那一日段墨与卫青在书房内的对话。毕傈能来,莫非自己所中的毒,还是有几分希望?
“咄!你这妇人,可还无恙?”
卫芊微笑着上前与他见过礼后,毕傈大摇大摆地走到她面前,笑得灿烂。
“毕公。”
见到他,卫芊是心里真的高兴。
尽管她不知道毕傈是否有那个能耐,可以解除断肠丸的毒,但是这种时侯还能见到故人,她心里终归还是高兴的。
毕傈将卫芊上下打量一番后,笑意突然敛起,皱眉道:“妇人,你可知道自己被人下了毒?”
谁也没有料到毕僳会如此直接,一时间,无论是卫青还是堪堪进入堂内的段墨俱是一惊。
两人面面相觑之后,同时不无担心地向卫芊望来。
在他们不无担心的盯视中,卫芊先是故作一怔,随即面带忧色地问毕僳道:“卫芊虽然不知道何时被人下了毒,但毕公深通歧黄之道,既然说有,那便必定有这回事了。”
段墨目光闪了闪,心里一松。
卫青却在听了卫芊的话后,一脸凝重。
他从榻上起身,郑重其事地对毕僳行了个跪拜大礼,恳请道:“毕公是医中圣手,如对我三妹所中之毒有破解之法,还请尽力施予援手,卫青感激不尽。”
卫芊望着卫青,心中一黯。
毕僳已一把扶起卫青,大笑道:“卫郎无须对毕某行此大礼,说起来,毕某还不知道妇人竟是卫氏中人。先不说冲着你们卫氏百年风流的名士之气,便是冲着段王跟……”
自知失言,毕僳嗖地一顿,将余下的话悉数吞了回去。
回身再次将卫芊仔细审视了一番,又探脉察色之后,毕僳终是不无沉重地一叹:“妇人此毒,若是不能觅得瑶池花,只怕当世中人,无人可解。”
随着毕傈话一落音,段墨便不自禁地向后踉跄了一点,卫青面上更是一片灰败。
尽管是意料之中,卫芊心中仍然难免失望。
就在大家俱是灰心之时,谁知毕傈语气一转,接着说道:“这继肠之毒毕某虽不能解,但是以毒攻毒的办法,倒还是有一个的。”
无疑,毕傈这话一出,无论是卫芊还是卫青与段墨,三人的心情无异于从地狱嗖然升到了天堂之上。
卫芊尚未从这种突如其来的狂喜中回过神来,卫青已经冲到毕僳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一迭声地问道:“如此,就请毕公赶紧施予援手,救我三妹一命吧!”
毕傈呵呵一笑,“说起来也是妇人命大,我于数年前在歧山曾捕获过一只百足虫,毕某曾在一本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古籍上看到过,用此虫藏在百足里的毒液制成雪山乌头,可以克制断肠之毒。只是……”
“只是什么?”
段墨与卫青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同时问道。
毕傈抬头望了两人一眼,又回转目光望向卫芊,定定地注视着她,慎重从事地说道:“只是这两种毒药的毒性都极大,就算在人体内两相抵消之后还是会对人身有部分损伤。”
卫芊怔了怔,终于鼓起勇气,抬眸望向毕傈。
良久,她才不无平静地问道:“请问毕公,最坏的结果会是如何?”
毕傈沉吟着解释道:“最坏的结果或是,两种药物的毒性会损伤神经,以至于部分记忆丧失。或是两种毒性抵消不尽,以至于毒性沉郁在体内,伤及经络,危及四肢,自此以后再难行走于世。”
卫芊再问:“毕公之意,可是服药之后会前事尽忘?或是只能常年躺卧床榻之上?”
“也不尽然。”
毕傈摇头道:“古籍中并无详尽的记载,只说是服用此药后,会伤及神经或是经络,但因各人体质有异,世事并无绝对,所以妇人食用后会是怎样一个情况,毕某也难以预料。”
卫芊沉默了。
卫青略一思索,上前重重地拥卫芊圈入怀中,小声安慰她道:“三妹休要害怕,就算你其时前事不记了,就算你卧床不起了,你还有万千卫氏中人可以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