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了勾唇角,鲁齐面上掠过一抺苦笑,“既然如此,鲁齐就告辞了。”
毅然转身,鲁齐白衣飘飘,遁着来路往回走去。
少了庑廄的遮挡,光照豁然明亮。
鲁齐微眯了眯眼,将心头那股涩意压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
廄下,那侍婢不无警惕地望来。
鲁齐笑得淡如春风,“请你转告女郎,便说鲁齐三日之后便将起程而去。自此以后,只怕相见无期了。如果卫芊有心话别,我会在歧山静候她前去。若是卫芊无意前往,那么,鲁齐便在此道声珍重了。”
说完,鲁齐再不回头,他白衣飘飘地,愈行愈远。
转过街角,便再不复见了。
那侍婢回身,远远地看到堂内段墨正沉沉地望向这边,面上意味难懂。
那侍婢一慌,冲他遥遥一福,慌忙避开了去。
不一会,卫芊来到堂前。
看着段墨,面上却扯不出一丝表情。低头行了礼,请他入榻坐下,自有侍婢上前奉茶。
直到侍婢退下了,段墨才转过头来,仔细看着卫芊的脸,微微一讶,皱起眉头,低声说道:“怎么精神还是如此不济。”
“无事。”
卫芊牵了牵嘴角,为了转移话题,逐问道:“皇上来此有事么?”
“我是来感谢你的。”
段墨眸子深深,望向她片刻,温和一笑,“靖城之危时,如果不是你频献良策,让兵士早在林间设伏,墨又如何能全身而退。说起来,现如今,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卫芊静静听着段墨的话,心中无悲无喜,却又隐隐有着心痛,只觉得疲惫不堪。
自回到嵩之后,她一直睡不安逸。
每当一合上眼,便是韩非难以置信,却又不无沉痛地望着自己的眼神。
尽管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不要再去想韩非,不要再去想有关他的一切……
可是她努力了那么久,段墨不过轻描淡写地一提,那日经历的一幕一幕,便又立时在她的眼前鲜活无比。
卫芊木然地,没有焦距地望向虚空,不觉间攥紧了十指。
风从堂外吹入,灌在袖间,让卫芊只觉得周身阵阵发凉。
“你怎么了?”
段墨终于发现卫芊的对劲,那句“你怎么了”不自觉地将音量拔高了少许。
卫芊嗖然回神。
她重重地闭上双眸,疲惫地,无力地说道:“自此以后,不要再跟我提靖城之事。”
段墨挑眉望来。
卫芊神色转黯,语气中有着前所未有的疲累,“只要一提到靖城,我便无法不想到因战而死的尹将军,我便无法不去想那些因战而死的兵士,我便无法不去想,我的手上,也沾有鲜血……”
卫芊的语气,越来越轻,到了后面,几不可闻。
段墨看着她,若有所思,神色渐渐转为僵硬。
片刻后,他不无温柔地小声说道:“是我大意了,此事往后咱们永不再提。”
堂中突然变得沉静。
卫芊微勾着头,一动不动。
段墨默默地注视着她,突然发现,随着堂外透过来的光亮,不时有一道道晶莹的亮光自卫芊的腮边滑落。
段墨的心脏部位,隐隐地传来一阵抽痛。
就在他起身移步走向卫芊,堪堪准备伸手搂她入怀时,卫芊嗖然起身。
她勾着头,冲他胡乱一福,带着哽咽匆匆丢下一句:“请恕我告退。”之后便飞奔而出。
段墨的手,怔怔地僵在半空。
久久久久,他方颓然入下。
直到如今,就算她与韩非已经决裂了,就算她都决绝地挥剑刺向韩非了,可是,她终于还是不能接受自己!
段墨缓缓攥紧垂在两侧的拳头,咬牙恨恨地迸出:“韩非!”两个字来。
是的!一切都是因为韩非,这个他命中注定的宿敌造成的!
如果当年不是他掳走了她。如果不是后来他以出兵攻段为由,逼着她重回韩宫。现在,或许她已经成了他段墨的妇人!
然而,野心勃勃的韩非,不仅抢了他的妇人,还要来抢他的江山!
今生今世,他段墨都必将与韩非誓不两立!
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让韩非饱受他今日之痛,并将他挫骨扬灰,方能解恨!
心头怒到极致,段墨挥掌拍向一旁的案几。
随着一声巨响,堂内木榍纷飞,侍人个个噤若寒蝉,段墨却面目森然地踏着重重的怒意而去。
卫芊从堂内奔出,一路跑回寑房。
眼前迷蒙,喉头生疼的她,直到入了寑房,才瘫坐在榻上,哽咽着不能言语,只能一径地流泪。
她的手,又开始频频颤抖起来。
自从刺了韩非一剑后,她的手,便总是不时失控地颤抖。
虽然她痛恨他的无情,也曾心死不想与他再作纠缠,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