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身后一片惊恐。
韩非静静地一抬手。
他先是不敢置信地望着胸前,直过了少顷,他才面色苍白地缓缓抬头望向面色同样惨白的卫芊。
他的目中有疑惑,有不解,有无边的痛苦……
恰巧拼杀着驱车经过的段墨,一眼便瞄到了卫芊这边的状况,他当机立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跳上卫芊的战车。不由分说,抱着她飞身向自己的战车跃去。
韩非的贴身死士见状,立即拉弓向他射去。
尹将军见状,飞身挡在段墨身后。随着利器入肉的闷响,尹将军笔直地,重重地,坠在地上。
“不能放箭!不许伤了妇人!”
熟悉的声音在喧嚣的杀喊声中清晰地传来,卫芊茫茫然回头,却堪堪看到挣扎着爬起身来的尹将军,被汹涌而至的段军战车掀翻在地。
天旋地转中,卫芊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段墨心中一慌,伸手探向她的颈脉。
卫芊滑如凝脂的肌肤下,颈脉仍然频频跳动有力。
段墨暗中松了口气。
他单手抱着卫芊,一手握着战车的横梁。恰逢这时卫青也驱马赶到,在得知卫芊的情形后,护在他们身边,一路向嵩,杀出一条血路。
“皇上如若现在不进行救治,只怕等你追上妇人,也血流怠尽一命呜呼了!”
韩非一回过神来,便准备再次驱马去追,却被甲一把制住,大声喝止了。
他的贴身死士已经一涌而上,替他拔出铜剑,敷药止血。
木然地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在韩军的追击下愈行愈远的段jūn_duì伍,韩非心中突然变得慌乱起来。
他不无惶恐地想到:如果妇人再次躲起来,让自己再也找不到了,怎么办?
一把挥开正在替自己整理盔甲的死士,韩非咬牙忍痛爬上马背,一踢马腹,随即,一人一骑,像箭一般向前冲去。
“皇上!”
“由着他去罢!”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甲沉声喝道:“速速跟上,绝不能让皇上再有丝毫闪失!”
话未落意,甲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前往嵩城的方向,段军没命的奔行中,人声夹着兵刃撞响,喧闹鼎沸。
在他们的身后,是韩军铁骑低沉的隆隆声,浑厚而密集。
光照微弱,段军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逃去,然而韩军似乎总是在他们身后的咫尺之间。
段军在夜幕的掩护下直奔密林而去,转瞬消失在黑暗之中。
韩非驱马赶到时,正碰上奉命追击的将军在林外徘徊。
“为何不乘胜追击?”
一路奔行之后,韩非的伤口痛疼在逐渐加剧。
那将军在马上冲韩非一揖,朗声回道:“林间隐隐有火光闪动,属下怀疑段军在此设有伏兵。如今靖城已得,属下以为,不宜再追穷寇。”
韩非静静地听着那将军的分析,虽然知道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他深如子夜的双眸,犹自不甘地望着段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久久,不发一言……
甲望着夜色中脸色白得渗人的韩非,不无担心地上前小声劝道:“皇上,妇人的阿兄也在段王手下为将,现如今,她除了投奔她的阿兄,应该别无去处,一时半会的,应不会跑。”
韩非没有出声,只是双目注视着段军离去的方向,面部的轮廓映在火光中,虽然惨白惨白,却沉静依旧。
然而他握着缰绳的手,正在紧紧地,僵硬地抓着缰绳。直抓得那手背上青筋毕露。
片刻后,他收回右手,艰难而缓慢地按上自己的胸口。几乎是突然地,他勒转马头,望来路急奔而去。
甲率领众死士不敢稍有延误,立时追了上去。
韩军放弃追击,悉数往靖城而去。
直到进入靖城,甲才嗖然发现,韩非一直挺立在马背上的身姿开始摇晃。
“皇上……”
甲一声惊呼未止,韩非已经颓然坠下马背。
靖城临时收拾出来给韩非的下榻之处,正是之前的城主府。
“剑伤虽深,但所幸没有伤及内腑,若今天夜里不发热,休养半月便可痊愈。”
随着大夫的仔细叮咛,殿中,一片应诺之声。
过了一会,大夫的声音再次传来:“照此方给皇上配齐良药,早晚服用。再有,半月之内,皇上且不可再动刀弄枪,以免撕裂伤口。”
韩非躺在榻上,怔怔地望着虚空,面上一片落寞。
直到众人退去,直到室中恢复了一室的清静,直到甲出现在他的床榻前,轻声唤道:“皇上,请用汤药。”
韩非才缓缓扭头望向他。
然而他的目光,却像是透过甲,看向他身后的虚空。
“皇上。”
“妇人,是真的恨我啊!”
韩非的声音,幽幽而来,有着无尽的苦涩。
甲知道,早前还英武沉稳的皇上,是被卫芊刺向他的那一剑伤着了。
虽然在妇人决然跳下悬崖那一刻,其实已经抱定了与皇上的决断之心。但是这比起她刚才决然无情地刺他一剑,又有不同。
前者,两人之间虽有误会,妇人虽然对皇上心死,但还至于绝情至此。今日这一剑,她完全是想要他的命呀!
何况在伤了皇上之后,就这么随着段王走了,这,这叫皇上情何以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