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卫芊才知道,毕傈是个琴痴,还与鲁齐是莫逆之交。
在得知鲁齐有了遁世之意后,毕傈便邀请他同上歧山,意在日后好与他晨昏钻研琴谱,抚琴对歌。
谁知道鲁齐来了之后却告知他,早前已经发过誓,自此以后,他不再抚琴。
这样的答案,当然让毕傈气恨不已。
在他不依不饶的追问之下,鲁齐无奈,只好言明曾对一个妇人许诺过,此生只为她抚琴。
毕傈气极,但是对他却无计可施。
原本已经执意要走的鲁齐,在卫芊到来之后却突然又留了下来。毕傈虽然是个不通世俗的人,但是多少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虽然他并不知道段墨跟卫芊的关系,但是从段墨郑重其事地将妇人托付给他,便足以看出,他对这个妇人也是挺看重的。
不通世事的毕傈倒也不避讳,逮了个空,竟然直接找卫芊问道:“我看鲁齐与段墨都心悦于你,你这妇人,到底属意谁便当早日了断,如此下去,岂非害了他们。”
卫芊先是一愕,随即笑道:“卫芊并无属意之人,傈公多虑了。”
“两个俱不中意!”
毕傈不乐意了,“要说当世俊雅的男人丈夫,便数他们了,为何你俱不中意。”
“鲁齐与我,不仅是朋友,更情同亲人。”
卫芊一笑,淡淡地说。
毕傈竖着眉毛想半天,突然崩出一句:“段墨又如何?”
卫芊一怔,像是深思。
半晌,方歪了歪头,释然一笑,“段墨不过是个故人罢了。”
“只是故人?”
毕傈像是不信。
卫芊郑重其事地点头,“对,只是故人。”
“你这妇人……”
毕傈突然怒了。
不想他话未落音,一回头,却见到鲁齐正静静地站在不处远望着他们。
余晖中,君子如玉,宛若神仙中人。
看得毕傈的眼也直了。几乎是突然地,他冲卫芊吼道:“若说段墨也就罢了!可,可这鲁齐,君子如玉,你,你怎么能只当他是朋友,是亲人!”
言词中,不仅对卫芊十分不满,还颇有为鲁齐不值之意。
卫芊一笑,完全不以为意。
经历了这许多之后,卫芊更趋于用简单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情之一字,实在伤人于无形。
对鲁齐的心意,从来便是如此。在卫芊看来,以后也难以改变。况且两人早就互相交过心,对方的心意,彼此也早就知道。
所以就算鲁齐听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卫芊也不以为意。
鲁齐缓缓向两人走近,眉目安静,像是完全不介意一般笑道:“今生,能被芊芊姑娘视为至交好友,鲁齐已是心满意足。没有想到,在芊芊姑娘心里,鲁齐还如亲人般重要,这世上还有比鲁齐更为幸运之人么?”
毕傈被他说得一噎。
他直愣愣地瞪视着两人,气呼呼地说道:“世人都说我毕傈是琴痴,看来你鲁齐也要与我齐名了,当今世上这‘情痴’两字,非你莫属了。”
毕傈说完,一甩广袖大步而去。
正是那天,鲁齐首次提起让她与他一同退隐之事。
他没有问卫芊为什么会离开韩王,他也没有问起卫芊跟段王的关系。
他只是认真地望着卫芊,面色沉静地说道:“既然你的心已不在红尘之中,何不干脆置身世事之外?就像你当初劝我隐世那般,游走红尘,笑看春花秋雨岂不更自在消遥。”
卫芊的面上的笑容,缓缓敛去。
踌躇着说:“卫芊早有离意,只是我阿兄……”
“每个人要走的路并不相同。适度放手,让他没有羁绊地走自己想走的路,那才是爱。卫芊,你的心不在红尘,可你阿兄不尽如此。所以……”
鲁齐眸色深黝,突然鼓起勇气,一把握住卫芊的手,不容她丝毫退让,“跟我走吧!请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困扰。”
卫芊一惊,下意识地便相将手抽回来,只是鲁齐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动作一滞。
因为鲁齐说,“一个人的旅程太过寂寞,你便当我只是个与你结伴同行的人好了。你我还是可以像朋友,像亲人一般,结伴同行,相互照应。如此可好?”
鲁齐在说这些话时,目光清澄,表情坦然。
就是他握住她手的动作,也理所当然地,没有丝毫逾越的意味。
一些世人眼中需要避讳之事,在谪仙般的鲁齐做来,便于坦坦然然中沾了几分仙气。让卫芊陡然生出一股,自己若是想歪了,那对他都是一种亵渎。
显然,他的话也打动卫芊了。
毕竟,在这乱世,自己一个妇人,又生得这般容貌,即便有遁世之心,若是身边没有个可靠的人可以依仗,只怕红尘之中也寸步难行。
可是,她若走了卫青怎么办?
虽然卫芊知道鲁齐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在卫芊的认知里,卫青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无法不无顾及卫青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