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道理,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在后宫中这样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又有谁会愿意舍下自身的利益,仅仅为换得皇上的一时欢喜或是看重?
那宫女想着,卫妃如此聪明的人,她难道就不知道,那息子汤要是喝了,可是终生再也无法生育了的么?
她难道就不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若是现在,她不趁着皇上对她宠爱有加的时候,赶快要个孩子,到了日后,皇恩不再,自己却年华老去之时,在这深宫之中,又还有谁可以成为她的依仗?
怔怔地跪在原地,那宫女正想劝解卫芊子嗣难得,让她好好把握机会,不想卫芊一个眼风扫来,声音一提,沉声喝道:“你是没有听清楚本妃的意思么?”
她这一喝,威慑十足,那宫女一惊,吓得将要说的话也生生咽了下去。
“爱妃对朕还真是体贴呀!”
那宫女敬诺了之后正要退下,不想韩非的声音却她的身后,冷冷地响起。
卫芊一怔,抬头一看,那个俊脸如冰地立在房门口的人,不是韩非却又是谁?
他不是上朝去了么?!
卫芊先是一怔,随即却是一僵。
饶是卫芊是个向来镇静的人,在对上韩非目中似要着火的灼灼迫视后,也情不自禁地垂下了双目。
“皇上。”
一众宫女惊恐不已,一时间跪了一地。却招来韩非一声暴喝:“滚!”
不过一瞬,一室的人便退得干干净净。
韩非却仍然双目灼灼地瞪视着卫芊。
他的眉心急跳,原本便冷凝的薄唇,此时已经缓缓地抿成了一线。卫芊不意间见到他握在两侧的拳头,却见他双拳指节处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隐隐地,似乎还在发抖。
看得出来,此刻他正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终于,一室的静寂中,韩非一步一步地,走到卫芊身边。
“难道昨天夜里我对你说的话,爱妃并未放在心上?”
他浓眉深锁,语气沉凝中,尚带着某种小心,“我说过,这世上我只会让你为我生的孩儿,去继承我的侯位和万世家业,爱妃难道忘记了?”
在他冷冷的盯视中,卫芊坦然抬头。
她静静地看着他,回道:“皇上说的话,臣妾听到了,也记在心上了。然而,臣妾却已经想得明白,人生苦短,既然我这一生都将不再圆满,又何必再生下子嗣,自寻烦恼呢。”
韩非冷冷地盯着卫芊,呼吸骤然急促了很多。
随着他的喉结频频滚动,卫芊甚至还听到他握在身侧的指节,发出了一连串的脆响。
韩非直盯了卫芊好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可知道,那息子汤喝下之后,终身将再无所出?你可知道,一个不能为我诞下子嗣的嫔妃,就是我再看重她,她也永远无法站在我的身侧,同受万民敬仰,更逞论以后还有子孙绕膝之乐?你……”
“皇上所说的,臣妾自己都知道。”
在韩非一迭声的追问中,卫芊缓缓垂下双目,再次平静却又随意地说道:“臣妾深知皇上对臣妾的恩典。臣妾也深知,皇上是想让没有依仗的臣妾,在皇后入宫之前能怀有子嗣,最好是生下男嗣,以此方可巩固臣妾在这宫中的地位。”
说到这里,卫芊像是自嘲一般,勾唇一笑,“皇上对臣妾是真的好!好到这些后世之事,皇上都事先替臣妾想到了。”
随着卫芊淡淡地,随意地说来,韩非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在他越来越冷的盯视中,卫芊嘴角一扬,冷冷一哂,又说道:“只是,臣妾知道什么叫人心不古。臣妾却不知道,在这宫中,臣妾与皇上之间的这点感情,能维护多长的时间。三年?五年?或是十年?”
韩非静静地盯着卫芊,直到这种时候,他仍然忍耐地,罕有耐心地说道:“到了如今,你还不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么,为何还要说出这种的荒谬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