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用力支持着韩非的卫芊,见了这样的场面忍不住脚下一软,如果不是韩非用他那铁臂紧紧地搂着卫芊的细腰,这会儿,她已经滑落在地上了。
只是韩非这一用力,显然牵动了伤口,这种痛让他的身体又明显地一僵。
卫芊这才记起,这个男人负重伤在身,自己不能再成为他的负担。
一想到这里,卫芊又软手软脚地让自己站直了,她尽量不去看大殿中那士人的尸体,而是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韩非身上。
“皇上,此逆贼虽然口口声声说这些事都是他个人所为,但老臣以为,佟相对此事绝对难逃干系。”
“臣也以为如此!佟相募私军,且人数之众难以想像,如果他没有逆反之心,又何必藏头露尾地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皇上,臣赞同上卿所言。今天这事也太过凑巧了。佟相一回来,便发生了这样的弑君之事,臣以为佟相难辞其咎!”
“佟妃谋害皇上子嗣,已经是灭族之罪了。今天佟相更犯下了逆反之罪,臣以为,数罪同罚,应将佟氏一族处以极刑,以正天地之气。”
到了这种时候,佟相俨然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墙倒众人推,一向位高权重而不可一世的佟相,现在软倒在殿中,他匍匐在韩非脚下,只能老泪纵横地哭道:“皇上,老臣自知罪不可恕。但请皇上看在老臣三朝为政,中心辅主的份上,免除老臣的灭族之罪,赐老臣一个完尸。”
韩非的头昂得高高的,他冷冷地俯视着跪在殿中的佟相,薄唇抿成了一线。
眉宇的他深锁,如子夜般的双眸中,在戾气过后只仍沉怒。
良久,他终于转开深深锁着佟相的眸子,威压沉沉地令道:“传朕口谕:右相佟宽,私吞国库,募私军,行逆反之罪,并纵容其孙女佟妃仗势欺人,横行后宫,并谋害皇室子嗣,其罪当灭九族。然,孤念及佟宽为三代元勋,助辅君有功,灭梁有攻,故免其灭族之罪,免其死罪,将佟氏一支流放至琉璃球外,永世不得回京!”
这样的处置,已经比起佟相预知的要好很多了。
一时间,佟相大哭着连声谢恩。
在他痛哭流涕中,韩非又冷冷地补充道:“将佟妃驱逐出宫,与其家人一并流放。”
说到这里,韩非一挥手,宫中禁卫一涌而上,拖着佟向大步离开了大殿。
直到这时,支撑了许久的韩非,才身子一晃,整个躯体便向卫芊怀中倒去。
“皇上!”
随着卫芊一声惊呼,一时间,大殿之中慌成了一团。
寑殿中。
韩非的伤口已经被太医处理过了,裹上了厚厚的白帛。
因为皇上需要静养,整个寑殿中除了坚持要留下来的卫芊,宫女全部退在殿外候命。
因韩非的伤在右侧背胁部,所以太医交待在他的背心处也垫了两块软枕,让得他的身子侧躺着睡。
太医给他上了伤药之后,又让他喝了些药,此后他便一直处于沉睡的状态。
可是,几经过了几个时辰了,他仍然安睡不醒。
卫芊第五次怯怯地将手伸入他的鼻子低下,探视他的鼻息。
所幸,韩非的呼吸很平稳。
熟睡中的他,或许是因为佟相的事已经解决,搬开了一直压在他心头的大石,所以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是舒展的。
卫芊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韩非。
她这才发现,这个男人这一刻,像个孩子一样,眉眼舒展,表情恬静,偶尔撇嘴拧眉,也是十足的可爱。
望着与清醒时迥然不同的韩非,卫芊的鼻子又开始犯酸,眼睛也变得干干涩涩的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前一世的记忆太过深刻,卫芊心里眼里的韩非,是个睥睨天下的轻笑一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