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得比预计的要早了一些。本打算是等朝廷的银子到了之后再打发人乔装成灾民鼓动起纷争,但没想到,一场大雨下来,倒是真把这些灾民逼急了。
光是毁了庄稼但房子没毁的人家还好,好歹还有个躲雨的处所,但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就真的是无处躲无处藏了。之前也不是没下过雨,但没下得这么大。那天夜里何渊让雷声惊醒,坐起来看着窗户的方向,有些担心。
霍斯远拍拍他:“害怕了?”
何渊摇头,“不怕,只是那些灾民可如何是好?”
霍斯远向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善心,这会儿倒没像何渊一样想那么多,只是安慰道:“他们自然会找到地方避雨,再说他们这种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太子是个心善的人,等他来了自会给他们做主,这段时日受的苦都能换来以后要享的福,也值了。”
其实史正是让林丘预备了帐子的,林丘报上来的账,那上边的帐子是足数的,就算真下了大雨也无妨。但林丘那账哪可能是真的。实际上也就只有离他们最近这几个县发了帐子和篷子,远一些的地方是一顶都没有。
这一场雨把百姓心里的火彻底点着了,他们如今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左右不过一死,就是安安生生的也未必能活,是以带了些不要命的架势,有些地方官兵已经控制不住了。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林丘吓坏了,命官兵死守住,万不能让这些灾民互通。霍斯远在心中冷笑,你才有几个官兵,能压得住谁?
“斯远,是时候给太子去信儿了。”史正把霍斯远叫到书房,见他带着那男孩儿一起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霍斯远点头道:“我已经让人去传信儿了,太子从江南来到这最快也得三天,明天他得着信了应该马上就会启程,虽说有邵鸿在,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们人多,定然要走官道,我下午就往南走去迎迎他们。”
“正是,”史正赞同地点头:“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太子那里万不能出岔子。”
“那史大人自己当心。”霍斯远想到林丘那脑子,说不准几天里又能弄出什么事来。
史正摆了下手道:“你自去你的,这边有林丘挡着,闹不到这里。”
霍斯远又跟史正仔细说了几句话,何渊一直垂首在一旁,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不动也不乱看。直到霍斯远说完了话,拉着他走的时候他才对史正点了下头,跟着走了。
霍斯远这几天走哪都要带着他,把人牢牢拴在自己身边,史正见他领着何渊不是头一次了。何渊也觉得有些场合自己去了并不合适,但霍斯远这人固执起来谁也讲不听。平日里还好,让他自己在屋里看看话本打发时间也就罢了,可现今暴动都起了,虽说还没传过来,但总归是不安宁了,霍斯远不放心何渊离了自己眼皮底下。
“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一会儿我们就走。”霍斯远领他回了房间,看着何渊拿出两个人的包袱,安静地收拾着。
何渊笑笑,“好了的。”
霍斯远点头,没说话。何渊他自然是要领着一起走的,为了放慢路上的速度,他甚至比太子还提早走了一天。
路上何渊话不多,霍斯远不问他的时候他基本不主动说什么,但又体贴得紧,时不时拿水囊出来让霍斯远喝一口,惦记着他喉咙干。霍斯远怕太子在公主府时候久了,皇城那边有人惦记上了,因此去的路上神情严肃,一直到见着了太子一队才是放松了。
“小二宝,又见面了。”荀靖琪见了两人,先笑着跟何渊说了话。
当初不清楚他的身份,如今知道了,何渊自然要规规矩矩行礼的,要下马的时候让霍斯远给拦住了,拍了他后背一下,“别折腾。”
“别弄这些,跟从前一样就好。我这些日子就惦记你炖的猪蹄,等到了地方你定要给我炖上几只。”荀靖琪踏马走过去,邵鸿紧随其后。两人身后是一队兵,还有三十个侍卫。这些都是从皇城带出来的人,如今离开公主府了他们自然也要跟着。
何渊恭恭敬敬地应了,而后又看向邵鸿,对他点了点头。邵鸿冲他笑了笑。
“哪来的猪给你炖猪蹄,”霍斯远嗤笑一声,“都是死了月余的猪,你可还吃?”
荀靖琪看向他,“什么意思?”
霍斯远跟他说了说,荀靖琪哪里听过这种事,有些讶然。邵鸿也皱着眉,问道:“都是腐肉?”
霍斯远扬了下眉毛,就当回答了。
荀靖琪宫里长大的,吃的什么都是最新鲜的,这会儿听了这个不免有些犯恶心。
一行人几乎没怎么停,但也没走得很快,荀靖琪自然是有马车的,但他嫌闷,一定要自己骑马,还让何渊困了的话去里面睡会儿。
何渊本来蔫蔫的都有些困了,一听这话当时就精神了,连忙摇头,“太子说笑了,那如何使得?”
霍斯远把他往自己身上拢了拢,轻声在他耳边问:“累不累?”
何渊小声答道:“不累。”
“困了就靠着我睡会儿,”霍斯远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太子的马车上,于是把他锁在怀里,低声道:“我看着呢,摔不着你。”
何渊“嗯”了一声,没多一会儿就靠着霍斯远睡着了。
荀靖琪看了看他们俩,挑了下眉毛,扭头跟邵鸿对视一眼,看这黏糊劲儿就算没成也不远了。
史正早已命人在莲洛收拾好了一套宅子出来,太子等人到的时候万事都已准备好了,史正恭恭敬敬地跟太子行礼,荀靖琪扶了一把,“史大人快免礼。”
史正是国公的人,自然跟太子熟悉。说着话呢,林丘得了信,赶着过来要拜见太子。荀靖琪听了来通报的人说的,一扬手:“不见。”
霍斯远笑了一声,太子既然已经来了,林丘的作用也没了。留着他就是为了等□□起来的时候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如今目的既已达成,留他自然无用。
“今天我没心情处理他,等过两日我得空的。”荀靖琪不屑地说了一句,而后回过神来继续跟史正说话:“史大人折子上怎么说的?”
“折子上臣是虚着写的,把实情扩大了一倍。皇上向来忌讳这种事,说得严重了皇上也就无暇想别的,紧着平乱是正经。”史正颔首道。
荀靖琪点头,又问道:“可说我来了?”
史正目光肃然,正色道:“还没递折子过去,太子是自己得了信儿,心里实在记挂着才来的,臣并不知殿下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