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琪花画得还是不错的,正画到一朵大牡丹的时候小全轻轻推门又进来了,弓着身子踮脚走过来,大气不敢喘,恭敬道:“殿下,是时候用膳了。”
靖琪扫他一眼,道:“没心情。”
别看常全胆子小,太子大声说句话他都吓得连声说“奴才该死”,但到了这种时候胆子又壮了,低着头:“没心情也该用一些,奴才让小厨房做了殿下爱吃的八宝填鸭,用一些吧,殿下午膳就用得少。”
“画花呢,”太子手上不停,大牡丹画完又换一朵大荷花,“先放着吧。”
常全看了眼案上的一沓宣纸,腰弓得更低了,“殿下。”
靖琪咬了咬牙,扔了手上的纸笔,“罢罢,一个两个的,连吃个饭都不让我如意,你们都是主子。”
“殿下息怒。”
靖琪扬了扬手,“摆偏殿吧。”
“是。”
太子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儿的,他宫里规矩少,邵鸿自小就跟他一起,跟他坐一桌吃饭也是常事,霍斯远没大没小惯了,有时候让他遇上了更是得过来抢一番。如今自己围着桌子,在宫里憋闷了这些天,吃哪道菜都不觉得香。
饭用到一半,常全满脸都带着喜色,跑着进来,扬声传道:“殿下,殿下!邵大人回来了!”
靖琪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真的真的!”常全连连点头,“这会儿正跟林大人说话呢,换了衣服就过来了!”
“添副碗筷!让邵鸿一会直接来这吃饭!”
“奴才这就去!”常全乐颠颠下去了,靖琪也不吃了,放下筷子等着,这些天闷得他头疼。
没等多一会儿,他就听见了脚步声,赶紧拿起筷子,嘴里大口吃起来,面上装得若无其事。
“殿下,臣回来了。”邵鸿刚要请安,靖琪一挥手,脸上淡淡的,“我吃饭呢,你吃了吗?”
邵鸿停了请安的动作,“没。”
“吃。”
“是。”
二人无话,邵鸿吃饭的时候向来不开口说话,太子本来因为他回来得晚还想再憋一会儿,吃饱了也小口小口嚼着。无奈他不出声更是别指望邵鸿能先跟他说话,后来终是忍不住,给了旁边常全一个眼神,放下筷子。
常全会意,担忧道:“殿下,再用一些吧,您中午说牙疼只用了半碗粥,晚膳也用这么少,这怎么能行呢?”
邵鸿停了动作,抬头看了看太子,而后扭头看着常全,“殿下怎么了?”
常全一叹气,“殿下近日精神都不太好,整日恹恹的,膳用的少。”
“你怎么那么多话?”靖琪清了下嗓子,斥道:“哪就你说那样了?昨晚不是吃一碗饭?整日就能扯瞎话!”
“一碗?”邵鸿顿了顿,“可传太医了?”
“听他瞎编!”靖琪故意瞪了常全一眼,“我好着呢,传什么太医,回头让别人知道了又瞎传,这个那个假模假式来看我,不够我心烦的。”
“一碗饭还好着?”邵鸿淡皱着眉,扭头问常全,“几日了?”
“四五日了,奴才估摸着是两位大人都不在宫里,太子心里憋闷了无人能说,时间长了闷坏身子了。”
太子偷着给了常全一个赞赏的眼神,邵鸿一看过来他马上换了脸,怒道:“你下去吧,吃个饭也不让我省心!就你话多!”
“奴才该死,”常全弓着身子向后退,“奴才告退了。”
“一会儿传太医来看看吧。”邵鸿微微蹙着眉,有点担心地看着他。
靖琪达到了目的,他就是想让邵鸿先开口跟他说话,这会儿心情也好了,自然就不端着了,常全领着众人都出去了之后他两眼放光地看着邵鸿,问道:“你见着人了吗?”
邵鸿见太子脸变得这么快还哪有不明白的,他平日里就好动这些小心思,也笑了,微微点了下头:“见着了。”
“好看吗?”太子撇了撇嘴,“她答应了吗?”
邵鸿有些犹豫,顿了下才道:“挺好看的,但……”
“但什么?”太子疑惑,“她嫁人了?还是许了人家了?”
邵鸿摇了摇头,太子不耐烦正要追问,他才开口道:“……是个男孩儿。”
“……”太子愣了,半晌还反应过来,“啥??”
邵鸿眼睛直视着太子,又点了点头,“的确是个男孩儿,斯远整日缠着人家,那孩子一看就是个老实本分的。”
太子还没缓过神,霍斯远这些年清心寡欲的,敢情心里惦记的一直是个小子!他摇了摇头,又问道:“那边灾情如何?”
邵鸿收起神色,严肃道:“灾情比咱们想得要重,潦河以南二十五个县受灾,房子淹了一些不说,庄稼是全毁了。现灾民无法,只得向北逃,潦河不好过,水还没下去,好些在渡河的时候就直接翻船丧了命,潦河北边县邑虽灾情不重,但也受不住灾民劫抢,官兵见了灾民不让滞留,被逼无法只能继续向北走。”
靖琪心里发沉,叹息道:“再北也走不到皇城来。”
“朝廷的赈灾银子已经下了,按说三十万两足够了,疏通河道,赈济灾民,潦河以南两季作物,只消过了暑伏,立了秋庄稼仍然能种,要是张进不贪太多银子的话,这灾也好过。”
太子摇头,沉声道:“他哪里能不贪,近年刘河底下这些走狗敛财不少了,这么一块大肥肉岂有不吞之理?咱们也希望他贪,贪得越多对咱们越有利,只希望斯远动作快些,证据攥到手里,到时候归置了张进还来得及赈灾。”
邵鸿蹙眉,无话。
“算了,你好好吃饭吧,我不扰你了,”太子又换回之前的神色,道:“吃完再细跟我说说那男孩儿到底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