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还在热心地介绍:“您看呀,我们这小区呀,三面都是大超市。对面就是一大菜市场,真是挺方便的,哈哈。”
及至到了新房里,老头老太太更是感叹不已。
“这屋子就是亮堂呀,阳台这么大。”金亮妈站在宽阔的阳台上,看着外面:“往外面看着,透着心里舒坦。”
“那叫视野好,你啥也不懂!”金亮爸在旁边说。
“是,是,视野好,真好。”金亮妈只顾着看着外面的浮华世界,都顾不得跟金亮爸较真了。
“哎呀,这卫生间真大呀。”金亮妈转到卫生间时,羡慕地说:“还有两个卫生间。”
“这大点的卫生间,我们要放个木桶,小的那个卫生间,弄个淋浴就得。”萌萌像女主人一样的介绍:“小卫生间是跟客房配套的,比如您呀什么的,来了有客房住,还有独立卫生间。对了,今后我们有孩子了,父母和孩子的卫生间是分开的。”
听到这儿,金亮爸继续默不作声做若有所思状。而金亮妈则是好奇地问来问去:“呀,放木桶是干啥呀?”
“嗐,就是浴缸,但不是瓷的,是木头的。”
“干嘛非用木头的呀?”金亮妈很好奇。
“就要那感觉呗!”萌萌介绍:“我们这家呀,全用古香古sè的风味,赶明我们这茶几,是一大马车lun子做成的,我们的餐桌呀,是一大马槽做的。”
“啊?这,这,真是搞不懂。”金亮妈越听越惊。
老头儿听到这,皱起了眉头。金亮见爸老是不吭声,只是四下里细细观察,问道:“爸,您觉得怎么样?”
“嗯,不错。”老头继续做若有所思状。
看完了房子,金亮爸提出还想看看周边的超市,萌萌也没细想老头要看超市干嘛,以为就是想逛逛呢,热心的带着老俩,把三家超市都逛了。足逛了一下午。金亮妈一边逛超市,一边感叹:“这真不是卢沟桥超市能比的。”好多的新鲜东西,她都不知道是干嘛用的,萌萌一一讲解:“这叫火龙果,是一种水果,这红红的是美国红啤梨。这些啊,都是我们年轻人爱吃的零食。给您拿点儿!”
一直到回家的路上,金亮妈嘴都没停的夸俩人挑的房好,夸这地界儿好,而金亮爸则一路无话,高深莫测。其实他心里真是翻江倒海。如果说,从刚一听说儿子儿媳要搬出去过的消息后,他还只是不舍和失落,现在则又添了个不甘心!这么繁华的地方,他来了北京这几年,还真没到这边儿来看过,他一直在怀念自家在地安门的老宅子,在他多年的印象里,北京只有二环以里,才算城市,才算皇城根下,他还一直以为儿子要搬到位于四环的郊区呢,没想到这里是如此的繁华热闹。作为一个皇族后裔、大学生,他在山村里度过了青春年华,晚年回京,却只能窝在卢沟桥。而自己的大哥和五弟,当年并没上大学,一直耗在北京,虽然在文革年月也吃了不少苦,但现在日子过的好呀,一个住在宣武门,一个住在安贞里,他从小儿是哥仨儿里最出sè的,可现在却是混得最不咋的的。他还记得自己刚回北京时,大哥和五弟请他吃饭,喝酸nǎi时,还教他和老伴儿怎么用管捅开酸nǎi上的塑料盖,吸着喝。当时把他心里憋屈的,你们当真就认为我土成这样?连酸nǎi都不会喝?后来他们来看自己位于卢沟桥的家时,一个嫌地方远,一个说地方偏,进了屋,又觉得朝向不好,光照不好。他们又带着自己分别去他们两家看,那都是以前单位分的房,他都能够看得出来他们脸上的得意劲儿。唉,临了回了京,他也没扳回这个老面子呀!好在小亮这孩子混得出息,比他们的孩子都出息!早早给自己讨了老婆,工作上也是个小头儿,还有了车!你们谁家的孩子,啊?在2000年就买了自己的车?别看我小亮刚回北京几年,车、房、老婆都有了!
虽说现在兄弟姐妹几个里,就剩下金亮爸和大哥五弟了,但几十年的岁月,当年特殊的政治制度、以及现在浮华社会,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淡,即便是亲情,也不过如此。
这种不甘心的感觉一直跟着金亮爸回了家,干脆连金亮妈也传染上了。她先是不停的感叹儿子将要住上的新房好,说着说着,心里又有点酸:“要说咱家在侯埔村儿的房子,也是这么一百多平米,住着也挺亮堂的,不比他们这个家差,你非要回北京,买得卢沟桥这儿,一下变成了70多平米了,还在一楼,一点不亮堂。”
她翻了个身,接着感叹:“唉,当年刚搬回北京时,觉得这房子也不错了,卢沟桥这儿的条件,也比咱侯埔村儿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了,可现在跟亚运村那头比,真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瞧咱这儿这超市,那东西太简陋了,还竟是过期的,到了人家那超市里,好多东西见都没见过。瞧咱这小菜市场,就那么几个摊位,再瞧人家那大菜市场,那多菜,看都看花眼了。”
她睡不着了,干脆坐起来:“哎,想当年,我当儿媳的时候,咱家搬哪儿,都把你娘带到哪,跟公婆分家,想都没想过,哪媳妇敢这么想,街坊邻居都说你不孝,唾沫也把你淹死。唉,可现在,你说这养儿子有什么好,辛辛苦苦养大了,他跟别的女人跑了,住大房子去了,把老娘扔在卢沟桥了。现代年轻人就都这样?我这媳妇就熬不成个婆了?老头子,你咋不吭声儿呢你。”
金亮爸叹了口气,没说话。
“我知道你又想啥呢。”金亮妈说。
“我想啥呢?”
金亮妈狠呆呆的说:“你这人呀,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现在肯定又想着,你本来是个王爷的后代,结果一天好日子没赶上,坏事儿全赶上了,文革受欺侮,学习成绩那么好,想考个好大学人家不让考,只能考一矿业大学,毕了业给扔得一小村里,好不容易奔巴回北京了,也就是在卢沟桥这小屋子里闷着了。你呀,心里正憋屈着呢,又想起你们祖上在沈阳的一条街,想你们家在地安门的老房子呢。”
“难道我这后半辈子,就给扔在卢沟桥了?”金亮爸不甘心的自言自语:“不行,这事儿我得运筹运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