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隐陡然睁眼,黑暗中杀气腾起。
“有她陪你死,也算叫你死的安心了。”
见他闻言后的惊惧愤怒,云深凑到近前和他对上视线,一字一顿带着解气的畅快:
“你,该死了……”
云深清楚的很,这人并不怕死,甚至长久岁月被这些因为身份而捆绑的使命深深痛苦。可他从重生后就知道,这个前世始终未曾走到明面上的人,他的死穴是木四。所以他费尽心思也要再把木四弄到手,只是可惜,木四也重生了,前世的事对她而言实在太过沉重,任他今生说遍了谎话也不可能再把她骗到手了。
所以今天能够撼动他来叫自己觉着痛快的,也只有木四。
他终于撺掇着圣上悄悄处死木四了,木四一死,石隐的心也就死了。落到如今境地,他再死了心,自是再不愿费力求生。
还是他赢了,这场盘桓了两世的对决,还是他赢了!
云深终是掌控不住扬声大笑,声音在精铁打造的牢房里回荡,带着叫人害怕的残忍狠戾。
“云大人这是做什么?”
牢房里忽然一道清冷声,云深回头就见四皇子和简箬笙一同进了牢房,简箬笙冷眼看他,方才正是他出声。
“下官见过四皇子殿下。”
云深行礼后退,将眼前让给了四皇子,四皇子本还想问什么,只是一看石隐目眦欲裂的凶狠怒容,还是先蹙了眉先对上了石隐。
“圣上着本宫来问先生一句,三日后执行大刑枭首示众,先生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石隐紧咬牙关,挪了目光到四皇子身上,通红双眼盯住他半晌,把四皇子看的渐渐露了怯,他忽然勾唇而笑:
“听说木四被杀了?倒要多谢替我报了仇,只是还有一个赵出,总得也料理了才能叫我安心。”
他少有的阴恻狠绝,分明带笑却叫人不寒而栗。
“静安侯乃我朝肱骨之臣,怎能凭你一句话斩杀?”
简箬笙忽然露了急切,可见方才石隐所说木四被处死之事他并不知晓,连四皇子也微微露了惊疑,昨日木四分明还好好的。
四皇子一下极为矛盾,木四的钱财是他所需要,好容易拉到自己阵营,死了就断了财路。可死了也好,她总归牵扯了石隐的事,长久在自己身旁没准还会连累自己。
“闲话少说,先生还是快回圣上话,本宫还须得复命,并没对上功夫在此瞎耗!”
四皇子自是不敢承认他其实是有些怕石隐的,石隐冷笑一笑,却一句不再多说,又闭眼垂头,黑发掩住面容,叫人再看不清。
四皇子登时觉着面上下不来,一口气哽的上不去下不来,一月时间他始终如此,也一次再次这般叫圣上吃瘪。
想到此四皇子方才释怀,甩袖而去。
云深已达目的,自也没有停留必要,遂四皇子身后一同离去,简箬笙落到了最后,到底带着些慈悲怜悯,看他半晌。
“你还有什么心愿?”
石隐这才又缓缓抬头,看简箬笙的眼神恢复如常。
“我的铜面具。”
简箬笙点点头,他面上疤痕可怖一贯面具遮着,只是被捉后叫摘了去,他眼下要面具,大约是想要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不要对木四痴心妄想。”
简箬笙临要出门背后却又传来他的声音,简箬笙不禁扬眉,这是在自己跟前点明了他和木四的关系?一时气血翻涌回了一句:
“等你能活下来再和我说这些吧!”
石隐勾唇一笑又闭了眼,简箬笙说罢却是自己又苦笑起来:
“她能熬过这一关再说吧。”
简箬笙出了门往上清殿复命,四皇子已来来往往又叙了石隐几宗罪,圣上大约不耐烦,准了简箬笙觐见,简箬笙便禀了石隐想要回铜面具的事,圣上扫一眼博古架上早前被他随手都上的铜面具,宫婢内侍洒扫也不敢轻易碰触,现下已落了层层灰尘。
圣上忽然觉着疲累,扬手一摆,简箬笙便上前取了铜面具在手,心下一时唏嘘。
先帝和瑞贤太子在时一众皇子兄友弟恭,可东宫大火后先帝大受打击身子愈发衰弱,虽说也熬了几年,可那时的皇子们已然暗涛汹涌,谁的心里也再不干净过。
瑞贤太子品性出众又是建朝最大功劳之人,二殿下追随麾下战功赫赫,谁也没想到皇位最后会落在他头上。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东宫那场大火,还有瑞贤太子和二殿下埋在表面下亦兄弟亦君臣的至深情谊,除去瑞贤太子后就必要除了二殿下,否则东宫那场大火的真相早晚叫人发觉。
那些事埋在他心里二十多年,那个逃走的幼子就是他眼里的一粒沙,磨了他二十年,如今总算有结果了。
可事了了,他却忽然觉着好像没了奔头,浑身疲乏无力。
“给他收拾干净,叫他风光上路。”
夺储无对错,哪怕杀人放火也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到底有那么一丝血脉,他能做到最多,就是保全他这幼子临死前的最后一丝颜面。
简箬笙应声领了差事,满腹都环绕着方才得知那事,只是内心几次纠缠最终仍没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