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员大丫儿,拿件军大衣从指挥所默默走过来,披在曲老三身上,“天凉了,别老在外站着了?报务员说,剿总来电:江北大青山的刘三虎的光复军,有三百多人向咱这儿运动。剿总叫咱们支队,迅速解决先谴军骑兵旅残部。这是电报。”曲老三挥挥手没有接大丫儿递过来的电报,“知道了。告之剿总,三日内解决骑兵旅。”已是一团团长的鲁大虎跟随曲老三二、三十年,最懂得曲老三的心思,他侧面的说:“司令,这么耗着,王福要是在圩子北边撕开一个口子突围出去,蹿到江北跟刘三虎的光复军合股那就如虎添翼,要想吃掉他那就需费时日了?司令,你围而不歼,除怕伤亡过大外,是不是还另有打算啊?”曲老三一动不动地瞅着黑森森的新城圩子说:“唉,多年的老哥们了,如果没有那么多烦心的嘎麻事儿,不早坐在炕头上推杯换盏的喝晕登了?大哥走这一步,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呀?我一想起他的救命之恩,这心就揪得慌。兄弟兵戎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太悲惨了。我大哥这么顽固的和共产党对抗,顾虑的是怕被清算啊?他只看到共产党惩恶的一面,没看到共产党对改过自新的人也是扬善的一面。另外,他太看重自个儿误入歧途的失误了,没看到他自个儿打鬼子抗日的功绩,如果点化开了,他会重新做人的。大虎,马虎力山那一仗,攻坚战对咱们非常不利,马虎力山易守难攻,他完全可以和咱们决一死战的。他却选择了逃跑,那是他对活下去的希望,留下活下去的资本。由此,我断定,大哥还有归降的意思。只不过,面子落不下而已。他是等我给他一个台阶,给他一个保证,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大虎,义取。一是可以避免我军过大伤亡;二是劝降收编可以增加我军剿匪力量,也是给其他顽抗的匪徒一个启迪;三是也尽了我的哥们情义。对王福残部采取义取,不可强攻。”鲁大虎说:“司令,这一招高啊!不过,咋叫‘虎头蔓’入瓮啊?”曲老三说:“我请他喝酒。”鲁大虎疑虑地说:“他能来吗?”曲老三说:“在他心里我是个君子,不会对他下黑手的。”鲁大虎说:“不是降,就是剿,左溜得灭了他。这一招棋,于公于私,给你跟你大哥都是一次机会。虽说是敌我交兵,哥们情义没断。抽大烟嗑瓜子儿,一码归一码!司令,你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归降最好。不归降,就是鸿门宴,一举两得,好棋呀!”曲老三说:“大虎,我修书一封,你亲自送去。另外,叫炊事班预备些好嚼裹。酒嘛,就拿我吉德侄弟送给我的两坛老山炮,大哥就稀罕那玩意儿。”鲁大虎敬一个军礼:“得令!”
七巧猫举着王福的腰牒过了我军防线,鲁大虎领着七巧猫来到曲老三临时搭建在桦树林里的指挥所,曲老三热情地接待了七巧猫。七巧猫说:“旅长派我回个话。他很想会会曲司令,叙叙兄弟间的旧情。会面地点,旅长叫司令定夺。他要带几个随从,你不反对吧?”曲老三哈哈地说:“旅长把人都带来我才乐意呢,别说几个随从啊?地点就在我的指挥所,如果旅长不介意的话?”
七巧猫回去后一个时辰左右,日头爷在头上笑着脸儿迎接王福的到来。曲老三没有列队显显威风,更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普通乡民打扮,热情大方的恭候在他的指挥所门口。俩人远远刚搭上面,毫不设防,都快步如飞地眼含热泪迎上来,紧紧拥抱在一起拍打对方。
“大哥!”
“兄弟啊我的好兄弟!”
拥抱过后,俩人对望着打量了一会儿,哈哈笑了一阵子,携手走进指挥所,落座后,王福身后站着参谋长乌鸦嘴、一团团长憨达憨、情报处长七巧猫。曲老三身后只有一团团长鲁大虎和交通员大丫儿。曲老三说:“啊,咱们的几个弟兄都熟悉,就不客套了。今儿个我做东,大哥真给兄弟的面子,还是哥们好啊,不隔心不隔肺,啥场合都敢照量!”王福说:“兄弟呀,不瞒你说,这枪林弹雨刀光剑影的,我还真打了一阵子怵,别弄个啥鸿门宴的诳我吧你?后来大哥我一琢磨,娘们咂嗖杆子,两厢情愿的事儿,没好在那搁着,谁遭那个娘罪呀?咱俩在战场上是老虎跟黑瞎子打架,一个唬,一个憨,谁也不让谁,我是不知我图稀个啥呀这个?你为共产党打天下,我为谁呀******。为老蒋那个国民党,扯蛋!今儿个咱兄弟酒桌上喝酒,可要喝个痛快,不提那些窝心的事儿?不过,你大哥可没记恨你把你大哥打的头破血流,落花流水,撵得跟兔子似的滿山遍野的跑?你那也是奉公行事。我呢,天晓得我在噶哈?咱俩黑龙镇城下之盟,我可是听了你的话嘞!要不然,我非得跟老毛子好好朝活朝活?那老毛子也忒不是玩意儿了,净******祸害咱娘们?这回吗,今非昔比,不能同日而语了。眼目前儿,大哥可是折了膀子瘸了腿的落魄鸭子,跩合能跩合哪去?你要煮要烤,还是清蒸,随你的便!”曲老三斟着酒说:“咱们哥俩儿还需要诺言或承诺吗?咱们是哥们儿!秉持绝对的真诚,开成布公的说清事实,选择最好的出路。掩盖错事而撒谎所带来的麻烦比错事本身更严重,会造成不堪回首的遗憾,兄弟不想看到咱哥俩身首两处的结局。大哥,你看看这坛子酒,我能把你吃了,还蒸煮烤呢?这是老山炮!”王福把酒碗端到鼻子前闻了又闻,稀罕巴嚓的说:“好酒啊!自打老山炮烧锅被吉老大自毁炸了后,有好些年没喝着这酒了?你这是搁哪淘换的呀?”曲老三卖谝地说:“大哥,你是偏得?这可是我那侄弟孝敬我的。”王福忙问:“吉老大,唉该叫殷老大了?他又把老山炮烧锅吱呼起来了?那老山炮也带着他那相好的回来了?整这么大扯,就不怕你们共产啊?这可要分田分地,闹啥土改了?”曲老三说:“老山炮圣灵败给了人欲,把烧锅剔登了。一光复就跟相好的回来了,还扯拉两个半大小子。我那侄弟不知搁哪淘换点儿钱,就支个临时大棚子,安上汉奸义兴东迫卖的烧锅,烧上酒了。大哥,咱先焖了这一碗再唠扯,我的馋虫都叫唤了?”王福啊啊的说:“喝!喝!我这干姑爷还真有两下子?”一碗酒下了肚肠,俩人抖扣着酒碗显摆自个儿一滴不剩。王福把酒碗往圆桦木拼钉的桌子一墩,念秧地嚷嚷:“来,再滿上。这几个月叫你撵的,没消停喝一口酒,今儿个敞开整。宋江招安,再打方腊呗!”曲老三见有门,又倒滿了酒,沉积激情地说:“大哥,亮灯不用挑,明人不用劝,大哥就是大哥,快刀宰乱麻,痛快!来,干这一碗。”王福扯撕下一个山跳的大腿,咀嚼两口呑噎下肚,哈哈地说:“******,今儿有酒今儿醉,不管娘们叫人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