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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吉德一五一十学了事情经过后,“这话说来巧了吧,大舅。”殷明喜听后,着实为吉德捏了一把冷汗,也为吉德初出茅庐的成功而欣慰而骄傲,站起来在地上踱了几步,“‘不做良将,便做良医(诸葛亮对后人说的话),’你打算就这么走下去吗?”吉德点点头,“小孩儿吃到奶水的香甜,还能咋样儿呢?俺这趟的生意,叫俺认识了很多事儿,学了很多东西,也懂得了如何做好一个商人的不意和充实。俺想这么干几年,垫个底儿,个个儿开个像模像样的大铺子。这样做,不是不想靠大舅呵护,而是想给大舅长个脸,叫人高看咱们一眼。瞅瞅,人家殷大掌柜的外甥,多能耐,不几年就支起个铺子,叫人羡慕。俺闹腾这一把,恐怕全镇人都知道了,俺欲罢不能,不想辜负大舅的期望。”

殷明喜心里完全赞赏吉德的想法,打心眼儿里高兴。可埋在心里头的话又不好说出口,也有些话得说在头里,一旦发生,叫他后悔都来不及。他的疑虑,他的后顾之忧,他的指望,神秘人的突然出现,神秘人的鬼异,神秘人的飘忽不定,神秘人的神通背后,神秘人的琢磨不透,神秘人的侠肝义胆,这都太叫他这个久经世故的人不可思议了。这更叫他忐忑不安,疑团滚滚,迷团重重。这个幽灵般的神秘人以前是闻所未闻,更别说活灵活现的出现了,而且像个幽灵的形影不离。大外甥的到来,围绕着大外甥是一个事儿接一个事儿蹊跷的发生。这神秘人是江湖术士偶然的善意,还是老天爷蓄意安排,这只有在神话传说中才有可能发生的奇事,能应在大外甥他们身上,那不太神乎其神了吗?吉人即有天象,这是吉兆?难道真有聊斋里说的狐仙儿,化人形,报大外甥前世的缘分吗?这是痴人说梦,不可能。这样看,神秘人虽是有来头的,但黑布蒙面,也还是怯怕世人识出庐山真面目,他们也只不过是那神庙里供板儿上的罗汉,有真佛隐匿深藏其后,那这个真佛又是谁呢?前世的缘分,九曲星下凡,专保大外甥在生意场上成气候?除此之外,那真佛到底打的啥主意,想干啥?是挖坑儿,还是铺路?是欲擒故纵,还是另有所图?这个神秘的面纱,见首不见尾,一时半会儿还没法揭开谜底呀!他心里头虑虑的,只有先搁在肚子里,不好倒咕出口。从这点上看,不管那真佛是出于好心还是出于歹意,大外甥是叫人盯上了。那只有叫大外甥收收野性,屏蔽遐想,坐贾不行商,守家置业,平稳安顺,如所愿,继承起这份家业来。

“大德子,你看大舅这么大个铺子,得恰的人手又不多,都是外人,还是个个儿家里人靠谱儿,放心。俺一天比一天老了,也确实需要有个人支撑门面。日后,俺驾仙鹤去了,也就放心了。”

“大舅,你身子这么硬朗,说那些话还早些。俺,打小叫爹娘骄贯得任性,不愿受啥羁绊,恐怕日久了,叫大舅失望。”

“你不要狂妄!你刚刚入道,不要以为得一斑就见全豹了?你还不知这商道的深浅、险恶。俺不想再叫你冒险,叫俺提心吊胆的,叫全家人为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还是听俺的,在柜上干。历练历练,俺把铺子就交给你,俺就坐享其成,安度晚年了。”

“大舅,俺不是不想端起饭碗就吃饭,可、可你一辈的辛劳,俺不想坐享其成,当个阔少爷,叫人指脊梁骨,吃老子饭。”

“你是俺外甥,俺又没个男丁,这大家大业早晚还不是你的。你不干,俺还指向谁呀?”

“大舅,你的苦衷,也是你的心病,你外甥能不知道吗?可、可俺想干成了一番事业,不也算完成一份你老的心愿了吗?”

“你这孩子咋这么任性呢,不进盐渍?过分就是拧!固执!”

“大舅……”

“不要说了。你俺都冷静一下。孩子啊,回家去吧!你大舅妈挂念你,都有些日子不见晴天了。”

“嗯哪!俺也怪想大舅妈的。俺给你和大舅妈跟妹子们带回来些城里的东西,”

“挣钱就知乱花,也不省省?”

“大舅,俺往老家给爹娘发了个电报,还寄去一些东西和五十块大洋。”

“好样儿的,挣钱就知道孝顺了,理该如此。”

“那俺走了大舅。”

吉德到了后院,看皮子已全都卸下爬犁,叫过牛二,把雇用的车脚钱算了一下,叫牛二带上付给牛家圩子的乡邻,又每户送了两块布料子。对哥们几个,分了些在哈尔滨置办的年货,还有孝敬老人的衣料,又给每个人十块大洋过年,就送牛二等兄弟赶着爬犁回了牛家圩子。

吉德看吉盛忙得离不开,叫上吉增,赶上柜上的爬犁回了黄家大院。

出了后院大门,上了东北二道街,一群孩子穿着过年的新衣裳,手里拿着平常难得的不同吃嗬,嘴里嚼着,脚蹬滑板儿,追逐嬉闹的从爬犁旁飞过,快速奔向南北大道。

圆如簸箩大的阍红日头,烧着朵朵红霞,燃红了大半个天,缓缓向西天边坠去。

大道两旁商家,张灯结彩,福字对联,门神挂钱儿,红红粉粉,天地间映成一片中华民族钟爱的喜庆颜色,红艳,艳红的。道上煦煦嚷嚷的人群,脸上绽开紧固一年的皱纹,呈现出雪莲花。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穿戴说不上雍容华丽,可也奇葩异草,如同从仙界下凡,就老叫花子,东家要一件西家给一件的,也是扎咕得奇装异服的出着洋相,整个镇子装扮得人间仙境一般。不时有小孩子背着大人偷放几声炮仗,在古镇各角落此起彼伏的炸响,惊吓得胆小的大姑娘小媳妇咯咯的捂住耳朵。爬犁经过十字街口高高的中心塔,忙活挑选年货的人们车水马龙,挤得水泄不通,侧身行走都很困难,不是易事儿。揽生意的小商小贩充斥着滿大街,就像大海中点缀五光十色的风帆,被浪涛涌来涌去。叫卖声南腔北调,有高有低,有尖有哑,络绎不绝,此消彼起。卖冰糖葫芦的,卖五颜六色糖球的,卖麦芽糖的,卖冻秋子大柿子的,卖红头绳儿头花的,卖针头线脑的,卖漠河旱烟的,卖红蜡烛香火的,卖冥冥钱儿纸元宝的,卖脂粉口红纸的,卖对联门神的,卖艺杂耍的,卖笑卖春的,无奇不有,都飘洒着喜气洋洋的喜气儿。

人阻街堵,吉增不得不下了爬犁,牵着马吆喝着,从人缝中穿行,偶尔不慎碰到人的腿脚,男女都会友善的摒弃去平常抬腿就踢伸手就打又针扎火燎的一派招惹不得的野性和霸气,露出谦谦可人的迁就笑靥,彼此道个拜年嗑,嘻嘻哈哈的过去了。费了好大劲儿,穿过十字路口,拐向东大街。不想碰见了邓猴子的两个败家玩意儿瞪眼完和瞪眼瞎。瞪眼完揽住马头,“哦嗬,大少、二少,瞅这一身钻狗窝爬狼洞的损样儿,弄些啥破熊玩意儿回来呀,膻得哄的,熏的半条街驴马烂的味?”吉增看瞪眼完不说人话,气不打一处来,骂大街的开揍,“你妈咔巴裆的味你都闻不出来呀?才爬出几天,忘恩负义的东西!”飞起一脚就朝瞪眼完裆上踢去,瞪眼完一稍一躬屁股,撩起长袍马褂的大襟,“就这两下子呀二少?就当替本大少爷扑拉灰了。哎二少,你屎门子整天顶着枪药啊,咋老这么大火气呀?”吉增不想跟驴弹琴,骂着拉着马头就走。“哎哎,别走啊,我还有话呢。”瞪眼完死缠硬赖的挡着不叫走,吉增这回真的光火了,一巴掌搧过去,“啪”的打飞了瞪眼完水獭帽,在地上提溜溜一滚,就踩在人的脚下,成了脚垫儿,吉德趁瞪眼完哭丧着脸捡帽子的空,说:“老二快走,别勒他。”走过殷氏皮货行门脸儿前,瞪眼完还在后面窜扰的撵着唔唔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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