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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吉德对刚才神秘人的告诫,阙(que)疑逡(qun)巡,小觑了哥们的香滋辣味的偏好。回想起土狗子酒醉梦呓说的花市布的话,忙叫牛二拎马灯走到拉布匹的几个爬犁前,仔细巡查装布匹的麻袋嘴儿,看是否有被动过的痕迹。查了一圈,没有看出有啥疑样儿。突然,牛二摸触到一个爬犁靠上面的一个麻袋口是虚掩着的,“大哥,大哥,这个袋子口开了?”牛二压嗓子轻声叫过吉德,吉德咧开袋子口,拿手一摸,布匹间有个空隙,就马灯灯光一数,少了一匹花市布。吉德心里似明白了啥,又似糊涂不敢往那上想:‘鼠窃狗偷?’‘家贼?’嗯,‘鼠’脸儿,名‘狗’,这不点的是土狗子吗?土狗子!吉德心惊的“砰砰”,面不动声色的把麻袋扎好。鱼烂而亡,内腐为忌呀!忙对牛二说:“还没弄清咋回事儿之前,先不要张扬,以免打草惊蛇?”牛二对吉德说:“咱不在时,隐绰的那个神秘人在暗中帮咱们监视这些货物。才我出来察看马倌给马添草料了没,一就手看了看这些货物,就见一个神秘人对我佯作不见的在院墙根儿里转游。他们准知道谁干的?”吉德一只手拄在货物上,拍拍牛二说:“咱个个儿的事儿,別牵扯太多人了,又不是啥好事儿?俺会搞清楚的。”牛二蹙眉,两人慢步走回马棚,还划魂的思索,“这狗也不咬,人也不叫的,能是谁呢?生人的话,这狗……难道狗吃了贿赂?熟人,这可就吃不准了,能是谁呢,这些人不会呀?”吉德见马倌坐在马棚里屋铺着蘧(qu)篨(麦秸秆席)的炕沿儿上,忙掏出香烟,嘴对牛二耳朵说话,别瞎琢磨了,你也琢磨不透?“大叔,抽一根儿,老巴夺!这马呀,多加一些细料,账俺会跟掌柜算的。”马倌捋把连毛胡子,接过香烟嘘唏啦唧个豁牙子说:“小掌柜的,多大事儿呀?没事儿,我掂兑。”

“噌噌!”

一个头裹猱头皮帽子的高个小爷们,敲开了一家独门独院,东北满人传统对面屋对面炕的三间草房门,“大姐姐,搅你好觉了。”

“搅觉儿,你做大春梦了吧?”

一个咧着花缎棉袄大襟的蓬松头发的半打娘们推开房门,劈腿撂胯的靠在门框上,不高兴地呲咧斑疹似的大红嘴唇说:“小爷,这一大清早的,就打食儿,瘾头忒大了呀?小爷,你是打一炮就走呢还是焐被窝子呀?一炮一块。焐被窝子嘛,无尽无休了,是灯黑还是天亮,两块,十块都是它了,这看小爷的了?”来人跺跺脚上沾的雪说:“仙草,干拉呢?”仙草这小娘们拧扭一下不算细溜儿的腰肢,嗤溜一笑,翻翻迷人的眼皮儿,扬扬眉梢儿,“你一大清早的吃错药了,干拉上我这干啥,扯狗犊子啊?不玩就上一边拉去,扯啥扯呀,逗嘘老娘啊?”来人稀溜一下,迈腿拉着仙草拽着进房门拿脚掌跟儿踹上门,“大姐姐,干拉都不懂啊?没过码,脱裤子就上炕!”仙草依赖的把软软的身子倚靠在来人身上,“你倒性急,净来干的。”来人搂着把仙草扶坐在炕沿儿上,“打尖的事儿,干噎才有味道。”仙草随身一手搂住来人脖颈儿,一手褪着裤子,“来吧,干打擂!”来人推开仙草的搂抱,脸对脸的对着仙草的瞳孔,“你傻呀,还没还价呢?”两人脸对脸的嗅着彼此的鼻息,交融的较量。

老烟台牌挂钟,“哒、哒、哒”有节奏地敲打两个人的心跳,“嗵!嗵!嗵!”

“你不是来找乐子来的。”仙草被来人的意志力逼得退缩了,毅然推开来人,“我跟你耗不起,啥事儿,快说!”

来人哈哈大笑的在地当间转了一大圈儿,“大姐姐,真是千锤百炼的好眼力!”回手帮仙草提好褪半截的裤子,扽扽花缎棉袄大襟两角,扶端正了,一抱拳,一鞠躬,“大姐姐,小弟这厢赔不是了。”仙草叫来人的和尚劲儿道士招数,整得是二糜子米熬粥,闹糊涂了,“你咋回事儿这是呀?干不起拉倒,白干我也认了,扯这个干啥玩意儿呀,净整没用的。倒是干,还是不干,整个痛快的。吃我豆腐的人多了,也不再乎你一个小家伙?我这人早破了,烂了,你用不着拿正经儿玩意儿对待我,求婚似的,我也不嫁,受不了我?”来人拿手虚按按仙草肩头,“大姐姐,你误会了。小弟实在不是来稀罕你的,实实在在有一事儿相烦。”仙草放下人人可夫的心态,妩媚一笑,“你不干那事儿还有啥事儿呀,我就会那一手活,別的啥也不行?你说说看,找我这不正经儿人,还有啥正经儿事儿?这可是,真的,日头西边出,死烟囱也冒烟了?”来人谦虚谦慎地说:“大姐姐,我打听个人。”仙草问:“谁,啥样儿人?”来人说:“长驴脸儿,鼠眉眼,人猝猝的。”仙草一转眼珠子爽朗地说:“你说他呀,昨儿帮晌儿来过。没钱,穷叫花子!不知搁哪旮旯弄来一板花市布,生拉硬拽的非要跟我扯那事儿。小门小户的,平常也遇不着啥人,没多少人来,只要不空手,扯就扯呗!泔水桶,挑啥冰清玉洁的呀?咯咯,说来都老招笑了。那小爷嫩生生的瓜瓜蛋儿,没拉过瓤,纯爷们!一上来,瞎头瞎脑的,鸡架门都不知冲哪边儿开?我教书先生似的,人之初,性没开,你不教,他不会,这才龙马驹唔噌儿的上了套儿。那小爷人粗拉,兵燹(xioo)硝烟的,造得我现在还像散架子似的。”来人问:“你都跟他说啥了?”仙草哞哞嘴说:“说啥了,没说啥呀?啊,想起来了,他问我,麝香的事儿。我看他一个毛头小子,小孩伢子,怪心疼的。这要按烟花柳巷行道上来说,他也算得上我给他‘梳拢’的。我一个大老娘们,寸节贪上这么一个生瓜蛋子,女人也有惜玉怜香的心怀,不关你们爷们有?我就把我所知的全告诉了他,叫他别上歹人的当。”来人问:“你知他干啥的吗?”仙草说:“来这旮旯能干啥,都是冲这旮子麝香来的,打的都是麝香的主意。你,难道不是吗?”来人语塞地说:“俺、俺,濯(zhuo)骨一莲子,淤泥澄清水,不求一叶绿,偶尔为之篷。”仙草拿俊气的双眼展示鱼尾纹的剜剪来人,“你挤弯弄角的,不直性?别看那鼠头鼠眼的小爷长的不咋的,比你帅气,心眼实磨心似的,说实话。”来人问:“映山红跟那个叫良莠的真那么铁吗?”仙草一拧嘴,“那傻娘们唬玩意儿,叫良莠给糊弄了!良莠玩的啥把戏,唬了別人唬不了我?他那是拿拉屎的玩意儿当嘴,说没舌头的话。压死价,又通过映山红扯谎抖落出高价,堵住他人的财路,他一个人想独独的欺行霸市。你知道咱这山旮旯,四面不透风,谁不上当啊?这就一窝跟风的谁也不卖了,当宝儿了。你等着,到年根儿,良莠那损犊子准还来?秤盘子上加两大红枣儿,都得屁眼子乐开了花。”来人说:“大姐姐,你跟映山红不对付啊,争风吃醋?”仙草“嗯”一声,眼角儿呈出悒(yi)悒不乐衰萎的蟠虺(hui)纹,“都吃这碗饭的,说不上争风吃醋,吃得过来吗?我是恨那个良莠,他不是人!在我跟映山红俩人当间儿乱出出。出出人也就算了,咱干这玩意儿的。他不仅出出人,还******出出人以外的事儿?两头撅,两边挑,两处搁浪,膈阂我俩儿,从中任意摆布我跟映山红,叫我俩心中生嫉,掐起来他才乐屁颠儿,我俩也就谁也离不开他了。我这人艮揪,可不傻,拿他开涮。趁他跟映山红扯那王八犊子糊弄人的当口,我叫我一帮相好的,把良莠一顿胖耪,削个半死。映山红眼瞅着干瞪眼儿,我是替她出气,她也只有哑子吃黄连了。良莠那损犊子,更是自个儿绷尿壶,没尿也得装着有,怕来尿没有地场尿了?不还得回来吗,啥大亏也得撑着。活泛人玩糊涂鬼,总有明白鬼跟着。你看,那小爷前脚刚抹泥,你这小爷就带四股钗来挑瓤角圪攮了?我想问小爷,是那小爷拿来的花市布有啥猫腻?要那样儿,你拿回去,我都怪对不起那个小爷的。老纯啦,叫我给埋汰了。”来人问:“大姐姐,俺想拿些大伙用的、穿的、日常用的,串换麝香,你看能行不?”仙草冷凝的看下来人,“你也是干这一行的,没看出来?我看你小嘎儿褛呱的,也不是啥坏人,再看在那小爷缘分上,就多个嘴。成是成,那看你给麝香作啥价钱了?还有,那日杂货跟穿的啥的打不打人了?这节骨眼儿,正是大家伙琢磨咋抓年的时候,你就用良莠的招,戥(deng)子抬两星,鲶鱼大张嘴,准上钩!”来人问:“咋个价钱大家伙认可呢?就拿你来说吧,爷们准孝敬你一些麝香存着,你打算多少价钱出手呢?”仙草擓下地,朝来人前凑凑,盯住来人的一双明睿的小眼睛,看不见有狡黠的欺诈,一眼的诚心诚意,就拿行当的撩逗技法在来人的脸上轻轻拧一下,轻薄的挑眼神儿扬眼梢弄狐媚地说:“你是我啥人哪,我凭啥告诉你个生头货呀?”来人顺势捋搂住仙草的腰,以其人之趣还以其人之妙,一副的嬉皮笑脸,贴心人地说:“大姐姐,你说俺是你啥人呀?”仙草抿紧嘴,yín而不邪地说:“小老弟!”来人哈哈地把两块大洋顺到仙草的手里,“这就好。这赎金,俺替俺那小哥们赎回那匹他送给你的花市布,请大姐姐成全。”仙草一蒙,急拉拉地问:“这、这、这,咋回事儿呀?”来人忙解说,“这对大姐姐不恭。花家历来揩油不施舍,俺那小哥们愣头青不懂规矩,螃蟹横走道,多有得罪,还请大姐姐释义,保俺小哥们一个名节。”仙草吃惊地说:“那匹花市布还是来路不明呗?”来人说:“不是来路不明,是做人理不顺。啥该拿,啥不该拿,这得顺理,顺理成章吗?俺那小哥们,脑瓜直,不拐弯,为探实麝香的价钱,拜在大姐姐石榴裙下,弄个虚实。他弄巧成拙,为义而不仁了?”仙草把两块大洋摁回来人手中,回身从炕梢的炕琴里拽出那匹花市布,递给来人手里,“走吧,你别难为那位小爷?孽根是我造下的,不怨他?”来人接过花市布,把两块大洋掖回仙草手里,“桥归桥,路归路,一码是一码。这大洋你收下,指啥呀,就当俺小老弟孝敬大姐姐的,还有啥说?”

仙草推门把来人送出了房门口,一股邪风来回“咣当”咧咧呱呱的门扇子,仙草拿手支住,对来人说:“在咱这旮子坐地,麝香要卖,大估景也就五、六块大洋吧!像你说的串换,那得看你串换的啥货了?紧缺的,大家伙稀罕的,那麝香价钱就溜便宜了。我不懂生意,你个个儿咂摸吧!哎,小老弟,我求你一件事儿呗!欻空,叫那小爷再来一趟吧!”来人把花市布掖在皮大氅里,嘻嘻哈哈地说:“母猪啃嫩瓜,好吃不撂筷了你?大姐姐你耐好性子,养足了身子骨,别叫鼠头嗑空了壳儿,不禁风啊!”仙草向耳根儿后抿下掉到额头前刘海上的长头发,“呃,你小家伙也不是个啥好玩意儿,比那鼠窜的更壳恶!”来人哈哈地向仙草挥挥手,“回吧大姐姐,外头冷!”

这闯到仙草家叫来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吉德。他假冒“包婆”踏勘暗门子的门槛,弄清了失盗的花市布来龙去脉,水落石出,一心的高兴,迎着雾锁霞光高高腾升的日头,蹚着没膝深的大雪壳子,一路小跑,跑回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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