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蒜头绷个酒坛子肩上挎个大包裹,嗤咧咧走进院子,“哎哎,我的大掌柜,小的送礼了,带着道上吃。”牛二接过酒坛子,“王八犊子,头上戴个刺儿,这就呼搧知道孝敬主子了?”大蒜头把大包裹交给土狗子,“你们也就借大掌柜点儿光,要不没这个口福?包裹里全是好嚼裹,我拿厚棉垫子裹上了。这大冷天也够戗,冻了拿火烤烤,别崩了大牙?”金掌柜赶出来,“上路吧!黄历上说,这个时辰最好,利于远行。”吉德握着金掌柜的手,“那俺走了老掌柜。”金掌柜说:“走!走!”扫眼飘满泪花的艾丽莎,“这小祖宗,我一会儿叫个拉脚的给你送回去,放心吧!”大蒜头在一旁看艾丽莎跟吉德拥抱而别,“艾丽莎,别挂眼泪花子呀,有我呢,大掌柜放心吧!”牛二扬起鞭子说:“德哥不放心的就是你,还提你呢,臭****!驾驾!”大蒜头往上推推冻成紫皮儿蒜的大蒜头鼻子,“牛二,咋的啊,你别用那种眼光瞅我呀?哎柔和点儿,这样好多了?”牛二假装生气的,撩了大蒜头一鞭子。
马爬犁一架一架的,拉开长尾巴,出了客栈大门。
吉德最后上马,“哒哒”回头瞅瞅相送的艾丽莎、金掌柜和大蒜头,“回头见!”艾丽莎飘洒着冬月的雨点儿,追着喊:“早点儿回来德哥!”吉德扬鞭催镫,脑子里回映起第一次艾丽莎、金掌柜相送的情景,不免一阵心酸又心喜,“今非昔比了。”
从哈返回山里途中,吉德爬犁马帮麻达山,四神秘人乞求傻哥出手搭救,吉德化险为夷,在香獐子沟打场子兑换货物当中,发现麝香大有市场,抢手商机,哪能错过?
贼拉拉的小清雪和着刀子似的嘎嘎的杀人小寒风,打得路人猫捂脸、龟缩脖儿、鸡抱膀儿,匆匆碾碎地面洒落的一层薄薄雪花,各自烦心巴拉的钻进应该去的暖和窝巢里,绷着炭火盆不想再挪开热炕头。
吉德一队爬犁逶迤的出了哈城,过了松花江,驰骋过了一片雪原丘陵地,一头扎向嵽(die)嵲(nie)大山里,直奔大青山顶走去。
卷卷的山风吹响山林,呼啸着大雪片,滚滚的在漫山沟沟岔岔中穿梭,厉色鬼一样可人脸刷刀子,打得人跟马如同拉磨带蒙眼的毛驴,瞎蒙败道。
牛二赶着打头的爬犁,一会儿撞上一搂粗的大树,一会儿陷进大雪壳子里,又一会儿叫风头打回转了马头,二十几个爬犁搅在一起,在狭窄的沟谷里回转不开。这匹马腿儿绊住了那匹马的马套,那匹马的马辔头挂在那架爬犁辕杆子上了,真是‘瞎马打里乱了套’,搅成一锅粥,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马爬犁弄顺流了。天老爷也跟吉德一伙儿人作对,大雪片儿带走了刺冽冽的寒森森的呜噎山风,接踵尾随而来的是漫山遍野的漫天鹅毛大雪。雪片儿,一片儿携一片儿的携手搭肩,飘逸的、潇潇洒洒的、茫茫的天地浑然一体,浑沌噩运来了,麻达山了。
爬犁帮一开始是笼罩在大雪里,影影绰绰的互相还有个照应。后来爬犁帮就是裹在大雪团里了,微微冷风裹脚布似的助纣为虐的抟溜着雪团子,人跟人对面不见人,世上万物白雪尽染。吉德哥几个重新链好爬犁,后面马缰拴在前头爬犁后柱上,一架接着一架,牛二在前,土狗子殿后,土拨鼠居中,吉德牵着马耙扎在最前头开路,一跐一滑,艰难的跩跐。“牛二薅住俺的马尾巴,别撒手,一架爬犁跟一架爬犁,照顾好喽!”牛二扯嗓子问:“嗯哪!你能摸着道吗?”吉德回头喊:“白茫茫的,老花瘩眼,啥也看不清,大约坶,蒙呗!注意呀啊,绕着点儿,俺脚磕绊上块大石砬子了,冒锥的,好大!俺搁脚耥耥,大石头旁边是大雪隘子,将将够过一架爬犁的,牵好马,慢慢蹭过去。就这一噶达,前面宽敞多了,俺睄不见树黑影了。”吉德话音未落,脚下一打出溜滑,就觉得拨拉盖(膝盖)硌秃噜皮了,血拉拉的疼痛。还没等他爬起来,就听后面不知哪个爬犁“咔嚓、搁浪咣当”刮拉上大石砬子了,爬犁栽栽的一扽,前后爬犁链条的又挣回来了。吉德爬起来,叫牛二上后面看看,就听土拨鼠喊:“大哥,没事儿!一根爬犁杆子窜出一截,刮拉上的,我碓回去了,没事儿。”吉德朝后喊:“土拨鼠,你就站在那石砬子那旮子吧,等爬犁都过完了。”“嗯哪!”土拨鼠答应着,吉德又起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