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跟你似的呢,逮着你,这些饕(tao)餮(tie)之徒不掏死你,还废话?”孙三哈下腰捞起张三说:“趁热乎,好拾叨,待会儿就冻硬撅了,就不好整了。这张三吃死孩子,人都烦恶吃它的肉。咱可不烦恶,好嚼裹了,肉一烤香是香,就是吃后有点儿酸口。”吉盛说:“这你就别显了,俺吃过。狼胆苦不苦,俺吞了两个,还不是没这狼胆儿大?”吉增碓达一下吉盛,干哕着喊一嗓,“别说了老三?”吉盛张眼地一巴达,“咋啦,还不行俺说?事实嘛,有啥不能说的。”吉德一抹哧吉盛,“还说?你二哥心脏。”吉盛一哈哈,恍然,“狼吃死孩子呀,那有啥呀?啊,孙大哥,狼真吃死孩子呀?呕呕……”孙三仰下头,冲吉盛说:“不有那么一句话吗,狼不吃死孩子,活人惯的。这还有假的吗?你看这张三啊,掐一把,肥肥的,能熬多少狼油啊!你再摸摸这毛皮,这初雪乍寒的皮毛,是张三皮毛最佳时节,绝对上品。皮厚油腻,不皱巴干褶。这绒毛,柔润、柔韧、柔软。针毛呢,柔滑,光亮。老三,把马灯(有防风玻璃罩的麻、煤油灯)点上吧,是时候了。”
吉盛嘟嘟囔囔,“你不是不让点吗?才风小,这暂吹的……”他费了好大劲儿才点着,举在手里。有了一点儿亮,虽杯水车薪,可也是影绰看清了东西模样。孙三从靰鞡绑腿靿里拔出攮子,又从羊皮大氅腰布带上扯下一缕麻绳,系在狼头上,叫吉增撑着扽紧。他刷刷的割开狼唇的皮口,一刀劐到母狼哨子,又劐开四肢,在爪子根儿划了一圈,拿刀揿撬开皮肉间的脂皮,转眼扒秃了脑壳儿,又像褪衣裳一样,随即扒光狼皮,“叭”把白白狼肉条扔到冰面上。接着,把狼皮展开抻抻,弄淤作了。光皮面朝冰面铺上,就像小孩子拿舌头舔冻透的铁门环一样,马上叫寒冰蘸上了,抠都难抠下来。然后,拍拍,一屁股坐上,“啊软滑暖和,有福人呐!天上掉馅饼,你躲都躲不过去,不张嘴都不行啊!”吉增不是恭维而是逊颜地说:“七巧猫,你这一手比俺强多了。俺第一次扒狼皮,费了好大劲儿,才扒个皮桶子。你这夸夸几刀子,就扒光了狼衣裳,光溜溜的了。你是真有两下子,啥都整个虎皮色,胡子就是胡子,游侠客!”
“哎,哎!”吉盛褪着躲到吉德身后,抖抖的瞪圆两眼珠子瞅着狼白尸首喊:“张三一动一动的,诈尸?诈尸了!”
“哼?”孙三惊异的一撅搭坐起身,瞪开双眼一瞅,狼尸首一扽一扽往冰下秃噜,狼脑壳儿已翘起,“娘呀啥玩意儿,这大胆儿打劫哟?”随着嘴皮动弹,人已伸手趴爬,去抢夺那狼尸首。吉德和吉增,也操起竹竿子,往回扒拉狼尸首。这些动作都已为时过晚,“啪”,狼尸首已被拖到江水里。
“娘巴子的,快拿灯照照!”孙三趴在冰上扭头吼叫,“蔫头耷脑的干啥,老三?”吉盛瑟瑟的缩着身子,抻长脖子,伸直手臂,往江里照,却之不恭的嘟囔,“吵吵嚷嚷啥呀你,人家没长耳朵呀?”黑水泛着白浪花,只看着白白的狼尸首顺流漂动,却不见哪方神圣露头露脸。“神了这?难道真有神灵显灵了!喂,俺不管你哪路神仙,你得露露脸儿,叫俺心悦诚服啊?这偷偷摸摸的,也不是神路之神所为呀,太砢碜了干的?”
“看呐,狉(pi)狉的,有两只亮晶晶的小眼睛。”吉盛恍惚间看到有个怪物扯着狼尸凫水,惊吼,“嘴叨狼尸鼻尖儿朝上,还往这瞅呢?”
“还会仰泳他娘的?”孙三也盯住了,纳闷地说:“又不见了,管剩狼尸了。啥水兽呢,还吃狼肉?水獭、水耗子都吃鱼呀,没听说吃肉啊?”
“是啊!”吉德瞪得眼睛发酸,眼睁睁狼尸首不见了,“水獭是吃鱼呀?俺仇师傅说,那玩意儿,贪吃。鱼齉沛时,吃不了,就把多余的鱼晾晒在水边儿,叫獭祭。这江里,还有啥水怪呀?”
“啥水怪呀,没那玩意儿?那都是人,个个儿吓唬个个儿。”孙三爬起来说:“还传说有种叫猰(ya)貐(yu)的妖怪吃人呢,谁见了?净瞎扯!”
“那你说,”吉盛顶撞孙三的问:“狼尸叫啥玩意儿拖走了,俺眼瞅着的?你也就连蒙带虎的,唬唬俺们老傻子吧,啥也不懂?你也就是小猫没眼睛——瞎虎!俺看这江里,准有水怪。要不就是啥水神山神狼神啥的,把狼尸捞去安葬了,不叫你嘴馋的吃喽!俺看你关公耍大刀,挺神威勇武,挺救困扶危,挺见义勇为,也挺重义气守信用的,可在这件事上看,你也不太实诚,有水怪就有水怪,你也怕得罪啥神呐?”
“俺个闯荡江湖的,怕你个**啊?”孙三冲吉盛一冲鼻子,“俺打小没爹没娘的,几岁就瞎窜游,跟鄂伦春鞑子在荒山野岭里打围,和赫哲鱼皮鞑子浪里来水里去的打鱼,怕过啥呀?这在绺子上,俺跟随草上飞大当家的,就一个人独往独来,还没叫尿憋过呢?你个小崽子,嘴大不怕膻了舌头,还扒哧俺怕?俺确实没见过啥水怪,那俺还说的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