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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哥!大哥……俺是老三吉盛啊!”

吉德惊喜的抬起手,力量很重也很速度,手落下来时跟掉下来一样,砸在吉盛的头上。他虚弱的喘息会儿,话像在嗓子眼里说:“老三?……你、你二哥呢?”吉盛爬过到吉增身边,小声呼叫,用力推搡,吉增哼了声再无任何反映。

“二哥!二哥!……”

吉盛压低嗓音,哭腔地连续呼叫,当他几乎绝望时,吉增“噌”的坐起:“这是哪哈,黑黢的荒草棵子?你又哭唧唧个啥,俺又没死,睡觉都不叫俺消停喽?”

“你醒了二哥?谢天谢地!酒鬼、色鬼、烟鬼、赌鬼、吊死鬼、淹死鬼,牛神、马神、驴神、狗神、黑熊神、老虎神,老天爷保佑!”

吉盛把流到嘴的鼻涕泪水吞进肚子里,喜出望外的爬到吉德跟前,几乎是一字一嘣的冲吉德说:“二、哥、他、放、屁、缸、缸的!”吉德脸上掠过一抹看不见的笑,放心地说:“缸、缸就好!”吉盛问吉德,“大哥,你伤到哪了,是枪打的还是撞的?”吉增哎哟哎呀的挪下身子,咬着牙说:“枪子倒没长跟踪眼,是火车撵的,坐甩了,撞这大石头上了。俺这花岗岩脑袋都震裂了,嗡一下子就做开美梦了,跟阎老五小老儿喝上酒了。那酒跟血似的通红,腥薅薅的,可难喝了,把俺造的酩酊大醉。大哥那西瓜皮更不扛磕,准开瓢了?”吉盛没拿好眼神睐了吉增一眼,“活驴!禁磕打。大哥,俺给你包上。”吉盛摸索到个包袱,包袱皮在灰暗中闪着许多白点点,这是杜鹃送干粮的花包袱。里面的一只烧鹅、十个火烧,都早进肚变粪了。可一件蓝夹袍,跟一个绣着杜鹃花的香草荷包,还包在里面。亏得他当时多个心眼儿,背着大哥和二哥只拿出吃的,才没漏馅?他一扫美妙的遐思,打开包袱皮,吃啦撕下一条,陪着十分的小心扶起吉德的头,冒蒙的把吉德的头上伤口包了起来。吉德试图坐起来,哎哟的一声,脑袋像刀劈一样的疼痛,浑身一下子疼出了一身的冷汗,差点又昏厥过去。

“这些大兵,他娘的缺八辈子大德了,生孩子都不长粪门?大哥,躺着,别动啊,俺去给你弄点儿水来。”

“老三,不用了?这黢黑的,咱哥们不能再走散了?这是老天爷照应,灾星没降在咱哥们头上,这要谁出个一差二错,叫咱爹娘多揪心哪?俺看,咱们不能这么等了?这两天俺观察,咱们爬货车,闯关东去。”

吉增首先表示赞成,“依俺早那么干了?这死不死活不活的干等,啥时候是个头啊?”吉盛沉吟一会儿说:“那得冒多大风险哪?货车一进站,车上车下都有大兵把守。再说了,你也不知哪趟车上关外呀?”吉增说:“活人能让尿憋死?打听呗!”吉盛说:“你上嘴唇下嘴唇一张一闭说的轻巧,打听谁去呀?那火车,你也靠不上前哪,你打听谁去?楞头青!”吉增顶上一句,“俺打听就俺打听,有啥呀?前怕狼后怕虎的胆小怕事,树叶掉了都怕砸着脑袋的玩意儿?”吉盛呛着说:“打听归打听,惹出娄子你自个儿扛?”吉增直着嗓子说:“惹啥娄子?裤裆里说话,你也不长舌头你?你那包袱里蓝棉袍跟荷包咋回事儿,看谁惹上娄子了你?”吉盛一听长长个眼,打锛的质问:“你?……”吉增得意的刚抻腰哈哈乐,腰夹畔子一阵巨痛,舒展的脸扭曲得变了形,“哎哟”的止住笑。

“活该!疼死你?”

吉盛嘴上解着恨儿,身子早已挪过去撩起吉增的夹袄后身,摸黑凑近瞪开两眼挲摸,一道一寸多长黑淤淤的伤口,还在渗着血。他二话没说,麻利的从杜鹃的花包袱皮上扯下一条布条,拦腰给吉增包扎伤口,一比量不够长,又扯下一条接上,“这腰赶牛腰粗了,少楦点儿不行啊?吃货!”吉增哎呀着说:“那小丫片子是不对你有意思呀?一见钟情,够那啥的,挺浪漫的啊!”吉盛心虚的手上一使劲,勒得吉增哎哟一声,“你小崽子趁机报复俺,是不是俺说着了?”吉盛心里的兔子直打鼓,张飞也有心细的时候啊!二哥瞅着心粗,净叨骨头,叫他看破了?蒙眼摸物——瞎揣摸!俺来个胡同里抱竹竿儿,直来直去不打弯,描眉怕说不黑,“俺哪知道,可能吧!”吉增也是逗壳子,开玩笑地说:“那倒省了说媒的啦,咱老弟自个儿找媳妇喽!”吉盛就坡下驴,试探的走个过码,“二哥,你说杜鹃咋样?”吉增说:“说你胖你倒喘上了啊,你也配?玩鼻涕泡呢,你美上了哈?那丫崽子多精啊,只不过逗逗你,留个念想而已。你没听她说呀,是老板娘叫她送的,也没说送给你的,你多哪门子心哪?就是相中谁了,就咱仨儿人,皆有可能?你还当了宝了呢,藏着掖着的,怕谁看见似的,多情郎啊你?那叫笼络人,收买人心,下次来好再住她家的店,这是?那叫揽生意,你懂不懂,小傻瓜?”吉盛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长长嘘了一口气,“呵,二哥这么看的呀?那就好那就好。俺还真担着心,怕杜鹃真看上俺了呢,才……杨忠保临阵收穆桂荚为妻,老佘太君还不让呢,非要逐出家门,那叫不孝?俺要那啥了,娘不得气死呀?”吉增嘿嘿两声:“你有杨忠保那能襶,娘都给你磕仨响头?”吉盛想:俺这二哥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俺这都做了爷们,他还在那哈发傻呢?嗨,杜鹃当俺媳妇,还皆有可能。这黑锅,咱哥仨都先扛着吧!瞒一天是一天,到漏了那天,别说俺没跟你打过招呼?

“娘的头,还是不磕的好,磕了叫儿俺咋做人哪?不孝的事,俺不能做?”

“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那小丫头黏糊上你,你还有不上钩的?一朵鲜花,不知将要插到哪块牛粪上喽?”

“二哥,你老虎吃草,还有那驴心思?”

“天下男人皆色也。没那心思,还叫男人吗,除非它有病?”

“那娘要给你订一门亲事,你咋甩头噗拉角的呢?”

“就咱娘对俺,能说上一门啥好媳妇呀?就她说那啥,歪茄子咧柿子的,俺掐上半拉眼珠子没看上,咋的俺也得说个和大嫂长的差不离的呀?”

“口味挺高呀,没看出来?”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这叫城府,知道不?”

“城府,就你?俺看是庙小神通大,水浅王八多?”

“俺说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弟,你是狗眼看人低,壳郎猪穿稀——没长好肠子?”

“二哥,你就虎吧啊?咱俩,可是一母所生,俺是狗,你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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