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听《牡丹亭》和《长生殿》的时候三拨餐点小吃八成都是被陈二狗消灭,到了餐桌上,陈二狗依旧很有饕餮霸气,喝酒吃菜都不讲绅士风度,跟孟东海拼了酒就吃陈圆殊夹给他的菜,一刻没个停歇,生怕被陈圆殊殃及池鱼记恨到的孟东海巴不得陈二狗暖场,自罚三杯后就跟陈二狗觥筹交错起来,秘书,不就是给领导,打车回山水华门也得花好几十块大洋不是?
出了廿一会所,陈圆殊跟看起来醉醺醺的孟东海分道扬镳,等陈二狗上了车,陈圆殊缓慢启动车子,道:“孟东海肯定约你晚上出去风花雪月,我不让你去,是怕你着了他的道,一时半会也许是吃不了你,但对你将来发展没好处,他就跟中途离开会所的陆九黎所说只不过是个狗腿子,再不可一世,也没办法一言九鼎,等你以后混进圈子,就知道官大官小,钱多钱少,未必是最紧要的,最关键的是必须能一锤定音,否则拉皮推诿,尽是扯淡。你要是有本钱还好,孟东海这人属于你给他一百万他只能给你办十万块钱事情的种,你现在怎么跟他拉交情就没意义。”
“陈姐,知道了。”陈二狗微笑道。
陈圆殊点点头,小心开车,她在市区从来不飙车,开车极慢,二十几年打磨接触下来硕果仅存的两三个死党都说她是一个有双重人格精神分裂的人,她不否认,也没觉得不妥。
至于跟陈二狗说这番话,一半是替陈二狗着想,还有一半就是不可告人的私心了,陈二狗再不入流她的圈子,也是她从魏端公手上接过去的人,以后侥幸崛起了,当然不能让孟东海占了大头,其实孟东海这人除了油滑了点,没大的坏心眼,在南京圈子里屁股算干净的了,陈二狗跟着他即使没法子大红大紫出人头地,但多少也能喝点残羹冷炙,但陈圆殊堵死了这条路,她宁肯让陈二狗悲壮的陨落,也不愿意看到这个越瞧越顺眼的年轻人跟着孟东海那一类人半死不活胡乱厮混。
陈圆殊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安静望向窗外城市夜景的陈二狗,那是一张貌似永远没有杀伤力的脸庞,有着圈子之外的干净,陈圆殊看着挺舒服,但转而一想,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还没到中年的年轻男姓,没有点恣意汪洋的杀伐锐气,总归是一种遗憾,叹了口气,陈圆殊打开音响,是古典交响乐,悠扬深远,道:“今晚上你就睡希尔顿大酒店,有没有意见?没有的话,我还可以让人带你逛一逛南京,感受一下这座古都的夜生活。”
“多少钱一晚?陈姐,便宜的我不住。”陈二狗玩笑道。
“不到一千,南京就是这样,住的地方再贵都贵不起来,比不得上海燕京,你要想住贵的,以后出了上海再请你就是了。”陈圆殊笑道,她比较中意这一类对话,这是圈子里人不能带给她的新鲜感,年轻人都喜欢追求飞蛾扑火大起大落的刺激,她这类人没那么夸张,稳定压倒了一切,但也肯接受在尺度内的小变化。
“这话我记牢了,陈姐你赖不掉的。”陈二狗还是人畜无害的良民表情,不知道是不是阿梅饭馆和山水华门呆久了,做惯了低头哈腰的小虾米角色,不复张家寨刁民的精悍刁钻。也怪不得张三千看不过去,想当年,陈二狗也是一条张家寨方圆百里内响当当的汉子,趴墙头偷看黄毛闺女漂亮寡女洗澡、打群架出黑拳使阴损肘子、撒泼吵架制造流言那都是一把手人物。
“你经常提醒我就是了。”陈圆殊笑道,对此没太放心上,撑死了五六千块钱的事情,这点小钱小事,她还真懒得计较。驾驶席上的她,后座的陈二狗,两个人的家底也许差了五个零,她思考的和陈二狗想的,要是同步一致才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