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访一想到了家里的情况,尤其是应该在家里等待着的人,就是一阵烦乱。
本来,前天和谷致华签好了聘用合同,就应该立即返回京城,但这一次的突然遭遇让他一时无法平静,更无法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坦然面对蒙芊卉的心境,所以他告别了还将按计划完成自己剩下来的一周旅行的谷致华,自己找了辆车,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离上海不远的江南小镇,那个曾经让自己和蒙芊卉建立起情感纽带的地方,独自呆了一整天,知道今天下午才重新返回上海,坐上了这一班延误的航班。
没想到,自己的行程延误了,这飞机竟然也跟着延误起来,难道这也传染,想到这里,何访牵了牵嘴角,想笑却忽然发现找不到控制笑容的那根神经。
该面对的,无论如何,还是要面对的,而且最好是一副好精神,一副好心情,绝不能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想到这里,何访振了振精神,在座位上把自己身体挺直了不少,微抬头,眼光扫过斜上方的随身行李仓,那里面自己特别带来的一个不算很小的箱子里,装着带给蒙芊卉的礼物,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做贼心虚的心理在作祟,这一次带的礼物比往常每次出差的时候都要多了很多,几乎塞满了整个行李箱。
“叮。”
又是一声提示音想起,这回总算是在没有别的意外,空中小姐的嗓音听起来,重新变得甜美。
该降落了!
何访望着地面上越来越近的灯火。
“京城,是雷雨天了!”
雷雨,似乎早就被人遗忘了,连年的旱情,让年轻些的人,都不记得着这月份曾经是一个常有雷雨的季节。
窗外忽然瓢泼而来,又忽然云开而去的难得景致,让夜色变得有些透明,却并没有让蒙芊卉挪动过哪怕一寸的脚步,她就一直那样站在窗后,看着眼前并不丰富的景色。
“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不是突然响起的一个声音,恐怕谁都不会察觉这没有点起灯火的房间中,竟然还有两外一个人。
蒙芊卉在那里站了多久,唐凝就在那边看着她多久,但沉默几乎就是所有时间里的唯一主题。
“怎么做呢?”
蒙芊卉有些茫然的重复着唐凝的问话。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在别人眼中,她与何访几乎就是最完美的一对,各自拥有成功的事业,也有着让很多年轻人羡慕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两人之前的感情更是几乎可以堪称典范,几年来,虽然两人没有踏入婚姻的殿堂,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比绝大多数的夫妻更融洽,更和谐,更关爱,也更幸福。
当成功的男人必定会有额外的花花心思这一条几乎成了最通行的法则定律的时候,何访却总是能把公事之外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身上,让他身边的朋友、同行纷纷笑称他为天下第一模范男朋友。
“姐,你别怪我的多嘴,其实怎么做最好,你比我更清楚,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同样也最了解,你现在需要做的,也许,只是说服自己。”
唐凝停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着什么,然后下了决心般的又追了一句。
“其实有时候,不一定总是太过于执着了。”
唐凝的话像是一根尖针,捅破了蒙芊卉的迷思,就像唐凝所说的,这件事情该怎么做才对、才好,她是知道的。
可是多年以来对于感情方面的执着,在很多同龄人的眼里看来,几乎接近于病态。像别人一般的青春年华中,蒙芊卉身边优秀的男人不知经过了凡几,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出片刻的停留,而这一切,都是自与她内心对于感情的惶恐,唯独何访从见到的那一刻起,就像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交缠,从事业的共同成长,到心灵的渐进相通,其中少不了自己最敬重的人从中大力撮合,这一切一切的机缘,才让两人走到了一起。
这其中的难得,没有人会比蒙芊卉更清楚,因为蒙芊卉内外兼具的出众,让所有外人都会觉得是何访占到了一个大便宜,只有蒙芊卉自己才明白,究竟是谁给了谁更多。
也许,或许真的又也许,但,也有可能只能是也许。
蒙芊卉的心中,就像刚刚过去的骤雨疾风,甚至更多了些猛烈。
“天气不好,也许飞机不能降落吧,也许会转飞,如果要转的话,是哪里呢?天津,还是石家庄?天色不早了,这里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也许他不会这么急着往回赶,也许路上也不好走,也许那边也会下大雨,也许他今天就不会回来了。”
脑子里突然涌出来的一串念头,让蒙芊卉的心理微微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开始盼着他不要这么快回来,难道是自己也怕见到他吗?可这明明是他的错,完全是他的错!
错和对是对立的,但错和对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他们每每都会存在于同一个时空坐标之中,以便让人更好的去感受,或是珍惜以存,或是厌恶而弃。
现在的蒙芊卉就是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是想到这一次何访不可原谅的错,就越是止不住的会想起这些年来两人之间的好,绝大多数的时候,何访对于自己都是一种疼惜、包容、呵护、关爱、有时甚至根本就是无条件的忍让……
一次错,就是一世错?
这曾经被蒙芊卉是做某位名人最弱智的伪真理的话,此刻却占据了脑海中最多的空间,蒙芊卉有些恨自己了,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能够去想什么对与错的问题,而不是想别的女孩一样,大肆的去发泄自己的情绪,或者是开始酝酿一场最骇人的决裂攻势。冷——静,在这一刻,不由自主的发挥了功用,真不知道这原本是为了避免情伤而练就的功夫,算不算是正在砸着自己的脚。
“何访,现在你在哪里,在想什么?为了本不该得到但是已经得到的而得意吗,还是为了早就得到,却有可能会失去的而担心?”
蒙芊卉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根本就没有想过此时的何访会是没有负担的轻松,那个也许会是她身边的任何男人,但绝不会是何访。
只是,回来以后的他,会怎么做呢?自己,又会怎么做呢?
“哗啦啦,噗噜——”
急雨突然又降了下来,又打在了窗棂上,天色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不知道这雨究竟是新鲜降临,还是刚才的兜了个看不见的圈子,重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