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什么山珍海味,都没有方便面来的痛快。”
何访撇了撇嘴,用眼神痛斥着钱正明同学的没有追求。
“真的,你别不信,这感觉就和你当初在小屋里就着咸菜啃馒头,突然间发神经跑到饭店里吃两船羊肉串的感觉是一样的。”可能是一碗面下肚的缘故,可能是找到了能坐下里的地方,钱正明的愁容也好像少了一些,顺带手的还用何访当初的窘境挤兑了他一下。这小子在村里看柜台成天和人打交道,早就练就了一身硬功夫,不过是那种只溶在口不溶在手的功夫。所以,如果打起架来他肯定是躲在何访的后头,最多抄块板砖,砸个趁人不备,但要说是面对面的遛嘴皮子,那可是绝对一点都不含糊。
何访正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听到之后马上将整包烟像暗器一样砍了过去,呜呜的风声传达着他的不满。
“喂、喂、喂,你说我这是该谢你呢,还是该说别的?”钱正明一边说一边从烟盒里也抽出一支,同时顺手从裤兜里摸出一个一次性打火机。
“什么都不该,你该拿回来!”何访伸出手冲着钱正明手里的烟示意着。
钱正明嘿嘿一乐,装作看不懂,直接把用完了的打火机扔了过去。
“靠!”何访轻骂一声,用接过来的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烟。
呼——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吐出云雾。
“说吧!吃饱喝足了,有什么事都痛快点倒出来,兄弟之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可能多少已经看出了些什么,何访预先在话里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钱正明沉吟了片刻,一改满足的笑容,变得有些犹豫,猛地吸了一口烟,似乎酝酿了一下,然后抬眼直视着何访,“一句话说吧,我现在和你原来的情况是一样的。”
“怎么会这样?”何访当然清楚钱正明口中的“一样”指的是什么情况,连忙急声问道。
“不瞒哥哥你说,我拖着行李已经漂了整整两天一夜了。”钱正明的双眼望向远处,却没有什么神采,脸上更是露出一个混合着无奈、疲惫与落寞还有其他很多说不清楚内容的复杂神情。何访心头一紧,自己就算在最落魄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过这般膜样,而接下来钱正明的话,更是让何访着实吃了一惊。
“阿耀死了!”
“阿耀死了?”
何访不可置信的重复着钱正明的话,心里顿时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其实严格说来,阿耀这个人与何访算不上有什么太深的关系,充其量也就是看在钱正明的面子上见面的时候打声招呼、点个头,偶尔趁着闲聊聊天如此而已,可是钱正明这句话带给何访的震动却是非常之大,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个阿耀,也就是林平耀,钱正明这三年来工作的那个柜台的老板,一个像很多人一样从老家福建孤身来到北京寻找机会的人,他今年应该只有23岁,如果上次聊天的时候他自己没有说错的话。
何访的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了那张还长满了青春痘,留着小平头,每次见到都忙忙碌碌的把小跑当成走路的年轻面孔,没来由的一阵心痛,不知道是哀念着一单青春的消亡,还是突然有了戚戚于心的人生体验,嘴里无意识的又低声重复了一句。
“阿耀死了?”
“死了,自杀的,就那么从12楼跳了下去,就在让我去买午饭之后的五分钟,‘和昨天一样’,这就是他最后留下来的话。等我知道后赶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了一块塑料布。”
两天一夜的独自漂泊,看来让钱正明已经想过了很多,也想透了许多,再次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语气就如同冷眼旁观着一个路人的死去,而不是和自己同在一个外围不足五平米,内径只能站上三四个人的柜台中一起度过个上千个10小时的伙伴,当然在名义上那是老板。不过他越是这样的口气,就越是让何访听起来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
哀莫大焉?又或是无情本生?这么多年的交情,何访当然知道那决不是后者,不过这么看来阿耀的突然自杀对于自己兄弟的刺激应该是相当的大,想想也是,就连自己刚刚听说的那一刻都是不可思议的震惊,就算到了现在,脑子里还似乎有点懵。
自杀?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年轻人这么轻易的了解了这世上的一切。
何访突然觉得自己也算满坚强的那种人,啃了两三个月的馒头咸菜,也还能忍得住,去等个让别人发现的机会。或者说那算不上坚强,只是傻,感受人世烦累的傻,只不过现在看来,傻得有些运气。
“钱!钱!钱!俗!俗不可耐!说到底都是***钱闹得!什么人生理想抱负追求,不都得用***钱来证明吗?”
沉默了良久的钱正明终于选择了爆发,他大声地叫嚷着,三字经也串了糖葫芦,尽情发泄着胸中积下的郁闷。
何访看在眼里,也不禁浮起了一丝苦笑。
钱正明?
钱,证明!
这样的一句话从钱正明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有够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