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秀这才知道,原来白子灏并没有山穷水尽。
他在明面上的财产,的确是全被希灵控制住了,然而作为一个挥金如土、而又并非完全没心没肺的公子哥儿,他也另有一点体己钱。而在白家全盛的大帅府时代,他拔根毫毛都比旁人的腰粗,所以他当初所谓的“一点”,现在看起来,其实是非常可观的一笔财富。
容秀笑了,认为这是意外之喜:“你原来还有这个小心眼儿?昨天我还怕你跑出来没饭吃,把我这两年攒的积蓄全带上了。”
然后她蹲在轮椅旁边,欢欢喜喜的仰头问道:“那只要希灵不找咱们的麻烦,咱们是不是就能安安生生的关门过好日子了?”
白子灏扭过头,微笑答道:“媳妇,甭怕她!我当时是没防备,被她一棒子打懵了,真要明刀明枪的干,我未必不是她的对手。她凭什么豪横?她不就是傍上了个陆克渊吗?”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痛楚的光:“你看着,我******谁也不靠。老子就算残废了,坐着也比他们高!”
容秀仔细端详着他的神情,心中忽然生出了隐隐的恐慌:“子灏,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你现在有儿子有媳妇,什么都不缺,将来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白子灏握住了容秀的手,越握越紧:“对,秀儿,咱们的好日子,长着呢!”
容秀生平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家。
院子是两进的大四合院,后头还带着个象征性的小花园,花园里没有奇花异草,然而单是闲花野草修剪整齐了,就已经足够好看。房屋都打扫过了,被褥也是崭新的,容秀偶然翻出了几张红纸,便坐在床上,用剪子剪了几个很精致的红双喜。小耗子在一旁坐着看,虽然是来了陌生地方,可因为眼睛里始终都有个妈,所以他并不怕,妈高兴,他糊里糊涂的,就也跟着高兴。
把红双喜贴在了玻璃窗上,她想要推着白子灏过来看看,然而白子灏正在前院堂屋里和李孝忠说话,房门紧闭着,门口还站了两名挺精神的小兵,所以她就按下兴致,不去打扰。
容秀转身离去的身影,透过玻璃窗户,映到了白子灏的眼中。白子灏无意识的盯着她,嘴上则是在答复李孝忠。李孝忠不是他的亲舅舅——就是亲舅舅,也犯不上千里迢迢的过来解救一个残废外甥,李孝忠肯来,自然是有所图。
白子灏小时候的确是常和这个淘气的小表舅在一起野跑,但是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如果不是那天看到了报纸上李孝忠的照片,他不会想起自己在关外还有这么一位小表舅。那报纸来得也奇怪,天津卫的家里,竟然会出现一张东三省的小报,不知道在进入白子灏的视野之前,它曾是什么物品的包装。
报纸上长篇累牍的报道了李孝忠和某师长的持久战,看结果,可以算是两败俱伤,唯一的区别便是那位师长突发中风死了,而李孝忠还活着——因为他活着,他便算是获胜了。
获胜了,然而元气大伤,连山里的土匪都打不过。白子灏毕竟是白大帅的儿子,耳濡目染,也有一点军事政治方面的常识。猜测出了李孝忠此刻的窘况,他便动了心思。
李孝忠再落魄,手里终归还是有人马的。想养住人马,就得花钱,想要钱,就得有赚钱的路子。
赚钱的路子,李孝忠没有,他白子灏可有!
白子灏已经盘算好了——现在自己无人问津,无非是外界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没了力量,至于残废与否,根本不是问题所在。所以当务之急,是他须得拉大旗扯虎皮,让人以为白家没完,他东山再起,又从关外找来帮手了。
只要把白少爷的名号恢复起来,接下来就好办了。京津两地乃至南方,他认识无数的名流要人,甚至勾搭过许多位名流要人的女儿,睡过许多位名流要人的姨太太。他动脑,李孝忠出力,两人合在一起,不信不能干出一番事业来!他甚至向李孝忠许了大愿,要在一年内给他讨张新委任状,让他再升一级!
李孝忠当然愿意,否则在关外老家,他成天找钱找饷兼找打,并不十分快活,出了山海关,又是双眼一抹黑,连东南西北都不认识。白大帅在的时候,他不肯过来投奔,因为白子灏的生母曾是他的梦中情人,而白大帅一喝酒就薅了他梦中情人的头发暴打,他对白大帅是又恨又怕。
现在白大帅没了,只剩了他的小外甥白子灏,白家宛如经过了一次净化,在他眼中,忽然变得可爱亲切起来了。
在白子灏对他长篇大论了一番之后,他想起了新问题:“那我的队伍往哪儿放呢?天津卫虽然好,可是没我的地方呀!”
白子灏沉吟了片刻,问道:“你那队伍,军纪如何?”
“还行,都挺听我话的。不听话的都死完了。”
白子灏又问道:“你手头有多少钱?”
“就五十万,下个月的军饷还没着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