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向希灵,他又道:“看模样,可真是看不出来。”
希灵一贯自傲于自己的硬和狠,可是这话从陆克渊的口中说出来,她听着就有点不自在:“你也怕我啦?”
陆克渊放下茶杯,向后一靠:“嗯,怕你。”
希灵没听出他这话是不是玩笑,糊里糊涂的笑了笑,她说:“别怕,我不打你老人家的主意。”
陆克渊不以为然的一笑,同时抬手拍了拍身边位置。希灵会意,走过去坐下了。两人的腿并成了排,两条是修长的,两条是纤细的。陆克渊伸出胳膊,和希灵的腿比了比粗细,比完了扭过头,他无言的看着希灵。
希灵忽然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的想笑,然而又觉得自己笑得太大,笑得五官涣散,嘴角要咧到耳根,眼角也要挤出细纹。于是抓起一只靠垫挡了脸,不让陆克渊看自己。
陆克渊一皱眉头,也有点糊涂了。希灵的方才的狠是千真万确的,此刻的羞也绝无虚假。或许她不是少年老成,她是天生的坏种子。
希灵赖在陆公馆不走,陆克渊有事要出门,那就请出,她自己在楼内游来荡去。她自己当然也有家,并且是很大很气派的家,可那个家终究是姓白的,她在那里起居坐卧,虽然也舒适,但是并不感到亲切。尤其是容秀现在也和她生分了,让她更觉得那个家没有什么引人回去的魅力。
然而天黑了,陆克渊还没回来,她是非走不可了。
她刚要出发回家,有顺乘着一辆洋车找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见了希灵,他摘下帽子说道:“太太,家里来了个老婆婆,说是姓何,从北京过来的,要见您呢!”
希灵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登时有了警惕心:“她来见我干什么?”
“没说。”
希灵略一思索,末了决定回家,招待舅母何太太。
何太太一看见希灵,立刻就扑了上来。一把抓住希灵的一条胳膊,她带着哭腔说道:“希灵,好孩子,舅母求求你,帮忙救救你大哥吧!”
希灵看着何太太,就见她那一头乌发已经尽数变成花白,本是个富富态态的妇人,如今瘦得脸上只剩了下干皮,嘴角还起着两枚大火疮。若是在街上见了,希灵一定认不出她了。
“舅母。”她平静着脸面说道:“您这是干什么?大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可我一个小女子,哪有力量去救他呢?您就算是找救星,也找错门了吧?”
何太太含泪说道:“孩子,我知道你和他要好,这回若是能把他救出来,我一定成全了你们,让你们好好的做一对小夫妻。”
希灵冷笑了一声:“舅母,也请你说话自重一点,我已经为人母为人妇了,你让我和谁做夫妻去?当初为了救何家,把我送给白子灏;现在为了救大哥,又想让我抛夫弃子,再从白家跑回去,你自己想想,世上可有这么好的事情没有?”
说完这话,她扯了嗓子喊:“吉庆,去给舅老太太预备一间客房,明早送舅老太太去火车站回北京!”
吉庆很响亮的答应了一声,而何太太眼看希灵要走,索性扑上前去,抱着她的一条腿跪了下来:“我知道你认识那些有门路的人,养健做生意的时候,你不是还帮过他的忙?钱不是问题,我砸锅卖铁也要把养健救出来,希灵,我们家对你——”
希灵猛然回头,怒道:“你不是还有两个女儿吗?现在到了救儿子的关头,你不指望你的亲女儿,缠着我干什么?把你的钱和女儿全送出去,未必就换不回一个何养健,等到换不回了,你再来缠我也不迟!”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任凭何太太再怎么嚎啕,她也不回头了。
翌日,何太太含泪走了。
又过了半个月,希灵人在天津,就听闻何二小姐和公安局里的一个科长同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