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希灵又早早的跑去了陆公馆。她前脚一走,容秀后脚就打电话把医生叫过来了。
白子灏的房间开了门,医生低头给他换药,容秀顺手将一大海碗热饭热菜放到了他的床头矮柜上。白子灏看了饭菜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没言语,等医生告辞离去了,他连滚带爬的翻身趴到床边,端过了大海碗就往嘴里扒饭——他生下来的时候,白大帅就已经是个官了,他一直过的是少爷生活,在这之前,“馋”和“饿”对他来讲,是两种很陌生的感觉。
米饭热气腾腾,饭上有荤有素,他越吃越香,额头上又见了汗。一口气把大海碗吃了个底朝天,他把碗往矮柜上一放,拿过茶杯咕咚咕咚的又喝了几大口冷茶。心满意足的长吁了一口气,他翻身侧躺在床上,对着容秀笑了一下:“好妹妹,你救了我一条命。”
容秀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心里舒服了好些,觉得自己是行了善积了德。白子灏是混蛋,但是罪不至死,既然不至死,那就不应该把他往死里糟践。希灵她劝不了,那她就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给这个遭了报的混蛋送点像样的饮食——看在小耗子的面子上嘛!
容秀在家里是心安理得了,奔波在外的希灵却是悬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
因为她今天又没见着陆克渊。
平时见不着就见不着了,又不是有要事急着找他,她可以留下等着,也可以改天再来。然而今天她坐不住,更舍不得走。抓心挠肝的在客厅里来回踱了一百来个圈子,末了她从大窗户里向外望,忽见陆克渊的一名保镖从门外走了进来。慌忙转身跑了出去,她在院子里堵住了那名保镖:“叔叔呢?”
保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老板在家里!”
希灵立刻回头向后方的小洋楼望了一眼,随即转向保镖说道:“胡说,我刚在里面等了他一个多小时,他若在家,我会不知道?”
保镖知道她是陆克渊的亲近人,所以连忙作了解释:“哦,老板没在这个家,在法租界那个家。”
此言一出,希灵一瞪眼睛,一张脸瞬时褪了血色,只在青白脸蛋上留下了两片胭脂红。
“在法租界的……”她难以置信的拧起眉毛:“家?”
保镖饶是杀人不眨眼,却也被她这副表情吓了一跳:“您不知道?”
希灵紧盯着保镖又问:“他有多少个家?”
保镖不回答了,只说:“您要是想见老板的话,我这就去给老板打个电话。”
说完这话,他绕过希灵往楼里走,希灵回过头去,一双黑眼睛依然死盯着他的背影:“告诉他,不必回来,我要亲自去他那里找他!”
保镖答应一声,匆匆进入楼内。希灵没有跟过去,宁愿站在院子里吹吹冷风。一颗心,先是七上八下的,现在彻底悬到了最高处——“老板没在这个家,在法租界那个家。”
法租界那个家里,除了陆克渊,是否还有别人?除了法租界那个家,他是否还有更多的家?
双手攥成拳头,牙齿咬到酸痛,希灵忽然一脚踢飞了地上的雪块,如果周围没有人,那她就非要歇斯底里的发一场疯不可了!
保镖这个电话打得很快,不出片刻便小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白太太,老板让你坐我的汽车过去。”
说完他又冲回了楼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只皮箱,可见他这一趟本是为了皮箱而回,撞到希灵纯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