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养健彻底的无措了。
身为何家的长子,他是不能坐视自家败落的,生来就是尊贵的何府大少爷,他不能忍受自己变得不尊贵。
但让他将希灵拱手相让给浪荡子白子灏,他也做不出。拿了表妹去取悦无赖纨绔,这更不是体面人应有的行为。
至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当然也不可以是儿戏。他对于一切都认真,都是要做就做到最好。让他敷衍自己的婚姻,他不甘心。
于是他只好拖延着不答复,拖延了三天,他得了一点消息——那个意欲吞并何家财产的仇人,最近常出没于天津的白大帅府。仇人是个退职的师长,本就是白大帅的老部下,如今由军从政,尽管不归白大帅直接管理了,但依然还算是白家的人。忽然间的毛骨悚然了一下,何养健忽然怀疑仇人背后还有黑手,而那黑手的姓氏,兴许就是一个“白”。
白大帅胸怀天下,大概不会太有兴趣专门和个死了的总长较劲;但白大帅没兴趣,白子灏有兴趣——谁会嫌钱扎手呢?尤其何府门内不止是有钱,还有个顶合他胃口的希灵。都知道他爱女人,可以为了美色一掷千金。越是求之不得,越是要求,千金既然换不得美人来,那么好办,收回金钱换刀枪,横竖他家往上追溯,堪称是满门土匪,抢钱抢粮抢女人,是他白家的家风。
何养健去见了母亲。
何太太看他一天瘦似一天,一张脸都快脱了形,心里就是又急又疼,然而问他,他又沉闷着不肯说实话。
于是这一天,何太太落了泪,一定要从儿子口中要出实情。何养健望着母亲,一颗心飞快的向下沉,沉到尽头,他很绝望的开了口。
“白子灏看上希灵了。”他说:“倒是没说别的,只说要和希灵交个朋友。可是谁家正经的小姐,会和那种人交往?”
何太太点了点头,反问道:“希灵的意思呢?”
“当然也是不愿意。”
何太太沉默片刻,开口道:“她不愿意,我去劝劝她,实在不行,我求求她。这的确不是体面事情,可事已至此,我们不能不放下身段。若是希灵因此名誉受了损,那大不了,我们何家养她一辈子就是了。”
何养健听了这话,不点头也不摇头。而何太太含了一点眼泪,继续说道:“我并不是为了自己做打算,我是为了你。你父亲挣了一辈子才挣到这些家业,若是让人夺了去,你怎么办?你知道他一辈子经历了多少风浪?这家里的一草一木,都不是容易得来的啊。况且,你父亲当年也曾是个穷书生,若论做人吃苦,你从小锦衣玉食,是比不了他的。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我只盼你能平安富贵的过完这一生,不要像你父亲那样呕心沥血。”
何养健依旧不说话。垂头在母亲身边坐了良久,最后他忽然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他去见了希灵,对希灵说:“表妹,我对不起你。”
希灵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太师椅是古旧的东方式,她却是崭新的西方式。听了何养健的话,她抬头凝视了他一会儿,随即翩然起身,迈步走到了他面前。仿佛很忐忑似的,她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握住了何养健的手。
“大哥,我有点害怕。”她用黑漆漆的大眼睛看他:“我很讨厌那个人,我怕他会伤害我。”
何养健移开目光,不敢直视她:“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