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晏有一个非常大的优点, 无论遇到什么突发状况,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
当初突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吃不饱的时候,小捌突然出现对他的唯物主义世界观造成极大冲击的时候, 杜晏都只是愣了没多久就很快接受事实,并迅速规划了自己今后的人生。
现在也是一样, 被不能强行脱离的事实所震惊,杜晏头脑空白的时间, 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他很快就理清事情轻重缓急, 现在并不是和小捌探讨如何脱离的好时机。
梦境之主就坐在身边, 被对方发现异样,导致梦境崩塌的话。
要么是会对对方造成损伤,杜晏从此被禁止以入梦的方式食梦;要么是杜晏被困在虚无的梦境直接中找不到出路。
不管哪种后果,都是杜晏不愿意看到也承受不起的。
他理智重新上线,脸微微一侧, 表达出拒绝的意思。
贺瑾这个时候倒是异常的绅士,一感觉到杜晏的拒绝就立刻让开:“抱歉,我有些失控。”
杜晏见玻璃隔板已经调成遮挡模式,前面的陈业州和方想既听不到后面的对话也看不到后面的动静, 便没有多说什么。
只要没被旁人看到, 杜晏倒不会因为这个吻生气,贺瑾的气息对于他来说算得上是非常熟悉, 不会太引起他的反感。
贺瑾见杜晏脸上没有什么怒色, 说道:“舅舅, 你对我的吻没有太过反感的表现, 是不是表示你并不讨厌我?”
杜晏没有转头,回了句:“如果你能亲在脸侧,我会更习惯些。”
贺瑾总是能很快了解到杜晏话中的意思,他笑了笑:“你把我当晚辈,当这是礼貌的亲吻,可惜我从来不想当你的晚辈。“
杜晏突然想起小捌那天的话,现在无法强制脱离的事情似乎已经成定局,不如绝地求生试试看能不能说服眼前这个梦境之主。
“贺瑾,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贺瑾见杜晏的表情有些柔和下来,眼中的笑意更深:“想要舅舅你陪着我。”
“像你高中那样的话,未尝不可。”杜晏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让步。
贺瑾却摇了摇头:“不够,像高中那样远远不够。毕竟,当初的我只要能看到你就够了,现在不一样了。”
杜晏问:“不一样?”
贺瑾又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压低声音说:“现在,我想吻你,想看见全部的你,想我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空隙……”
“……”杜晏真想让当初那个怒吼着肮脏成年人的少年贺瑾来看看现在的自己。
最终,他还是放弃说服性格扭曲脑回路奇怪的梦之之主。
很快,车停靠在谢氏的门口。
杜晏和贺瑾在短短一天之内,形成某种诡异的默契。两人一同进了杜晏的办公室,贺瑾赖在沙发上喝完一杯咖啡后,出门处理公事。
杜晏则是待在办公室内,等着贺瑾忙完。
见贺瑾掩门离开,那种强烈的存在感慢慢淡去之后,杜晏这才得空和小捌沟通。
“小捌,你刚才说的没法脱离是怎么回事?”
小捌回应来得很快:”刚刚我同本体那边联系过了,也和分散在各个位面的分体讨论过。他们说出现这种情况,一般有几个可能性。”
小捌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把整理好的资料通过投影的方式在杜晏脑中放了出来。
上面条条框框非常清晰明了,不能强行脱离并非从未发生过。虽然稀少,在蒲公英的数据库中还是能找到案例的。
分类之后,不出如下三条原因:一是在梦境世界中待的时间太长,能量不足以供给强行脱离的消耗。二是阵法判定,在这个时间点会对梦境之主造成损伤。
最后一种,则是梦境之主的灵魂太过强大,构建的世界通真实世界无异,甚至梦境之主的潜意识还能影响整个世界的规则运行。
第一条可能性,直接被杜晏排除,虽说在梦境世界中待了十几年,但实际上在浩如烟海的案例库中,这并不算是很长的时间。
有些以高魔位面为世界观的梦境世界,比如修真比如龙与地下城之类的位面,动辄其中带上成百上千年也不是没有先例。
后面两种可能性,杜晏比较偏向于第二条,因为最后一种案例,着实太过稀少。
这类强大的梦境之主,都只会出现在高魔位面。邵凌恒不过是个在低魔位面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强大的神魂足以构建出一个类真实的梦境世界来。
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性,最终解决办法都只有一个,想要离开只能静待梦境之主自行醒来。
既然是梦,总会有醒过来的时间。
杜晏看着最下面的解决办法,着实有些无语。这究竟是什么的消极的解决办法,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哪里能干等着什么事情不做。
虽说现在贺瑾看起来很是温和,仿佛八年前的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但杜晏的那些证据可是实打实的送到了他的手里。
杜晏不觉得贺瑾能这么轻易放下父母之仇,或许等到谢家易主之后,贺瑾就要同他算总账。
成为谢家家主之后,贺瑾能够查到的关于杜晏的事情只会更多,想起自己伪造的那些证据,杜晏觉得贺瑾要追究起来,一曲铁窗泪是免不了的。
万一贺瑾到时候想起血海深仇来,坚持要把罪魁祸首送入监狱。
想想那种可能性,杜晏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不能强行脱离,只能等着梦境之主醒过来,那日子可有些难熬。
杜晏心里决定,把谢家脱手之后,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到y国养老去。
在y国他早就给自己伪造好身份,那边又不是谢家的权势范围,只要到了y国,贺瑾就手段再高明也拿他没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杜晏很是配合贺瑾的安排,每日兢兢业业地陪对方上班。
杜晏没有提前回到北城的原因很简单,他手上那些关于谢伯顺的把柄,也该送到贺瑾手上。
然而,贺瑾却一直没有动静,这让杜晏有些怀疑谢伯顺是不是没把这件事情告诉贺瑾。
正当杜晏有些按耐不住,正想设法刺激一下谢伯顺的时候,贺瑾终于有了动作。
杜晏看到自己书房暗格中的保险箱,被人打开的痕迹,这几天紧绷的心情,总算是略微放松下来。
贺瑾把东西拿走后没多久,谢氏集团的事情也以尘埃落定。他事业的重心毕竟不在南城,他的目的也是谢家而非简单的谢氏集团,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一同返回北城。
回到北城之后,杜晏就同贺瑾分道扬镳,又是几个月未见。
在这数月内,杜晏按照早已定好的计划,把谢家也如同谢氏集团那样,一步步地送到了贺瑾的手上。
在这梦境世界中,他筹备了十数年的好戏,虽说有些剧情已经脱轨,但关于谢家的剧情,却是完美走到了最终幕。
最终一幕上演之前,杜晏收到了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是突然出现在杜晏书桌上的。打开之后,信上的字迹力透纸背,笔锋转折之间带着凛冽之意。
杜晏一眼就认出,这是贺瑾的字迹。
当初从周家把校霸贺瑾接出后,杜晏实在看不过去他那□□爬一样的字体,强行把贺瑾按在书房。从临摹字帖开始,他教导了整整一年,贺瑾的字才开始有了章法。
可以说,贺瑾的笔迹是杜晏一手教出来的,他认出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或许是一切将要落幕,自己最近总是动不动想起之前的事情。杜晏心里暗暗嘲笑自己一声,收回思绪去看信上的内容。
信纸是写了满满一张,前面部分全是贺瑾在倾诉思念之情,看得杜晏牙酸。他一目十行,终于在结尾的时候看到了关键。
这封信,最关键的话其实只有一句:“舅舅,你期待的好戏,就要开演了。”
现在的贺瑾,在杜晏面前虽然有些神经质看起来像个变态,但他在外的做事却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
收到信后的第二天,杜晏就收到谢家那些长辈们联名发出的要求召开家族会议的信件。
谢家是个还是个大家族,在很大程度上还维持着传统的家族式管理。比如像现在这样,有重大事情决议的时候,那些退休的谢家长辈们都会出面,召开家族会议。
属于杜晏的最终一出戏,总算是要上演了。
谢家祖宅。
杜晏坐在家主的位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冷淡。在场众人的怒意,对于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在座的每位谢家长辈的面前,都摆了几分体检报告,和一份亲缘鉴定结果。
谢伯顺被打压许久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他脸上每一根皱纹,似乎都舒展开来,脸上全是得偿所愿的快一感:“所以说谢晏根本就不是三弟的血脉,甚至根本不是我们谢家人,不知是哪来的野……”
杜晏听着谢伯顺对自己的谩骂,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他的眼神,落在坐在远处的贺瑾脸上。
贺瑾不姓谢,在这种家族会议上,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谢伯顺在说话的时候,却频频看向贺瑾,他那句野种还没说完,就见贺瑾凉凉地瞟了他一眼。
谢伯顺心里一惊,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他心里暗骂,明明只是个小辈居然敢这么对他,要不是还有利用价值他绝对不会这么纵容。等到成为谢家家主,这个叫贺瑾的小崽子,他绝对要想办法处理掉。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并非谢家血脉的杜晏,被从谢家权利中心踢出,甚至因为他的欺瞒,再也不被谢家所承认。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杜晏接下来的行动非常果断。从谢家祖宅出来后,他带着早已放在后备箱的行李箱,直奔机场而去。
此时天色已晚,北城卸去白日里的端庄,露出纸醉金迷的一面来。
杜晏手握方向盘,专注盯着眼前的道路,心里却在想着北城的事情是否有什么遗漏之处。
谢伯顺那人不足为惧,自己手上的势力也在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形下,默认送到贺瑾的手上。
并且杜晏能推断出,在贺瑾和谢伯顺的合作中,贺瑾是完全处于上风的。
刚才在家庭会议上,贺瑾没有把自己制造车祸还是他父母的证据拿出来,谢伯顺也没有提这件事情。
贺瑾的目的,杜晏不太了解,但谢伯顺居然没有借这个机会把自己送进监狱。那就证明在谢伯顺和贺瑾的合作中,贺瑾是处于完全强势地位。
谢伯顺不过是仗着自己姓谢,才相信谢家最终会落到他的手上。既然如此,贺瑾今后成为谢家家主的道路,就完全不会出现什么变数。
杜晏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再留在北城,免得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把自己给坑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