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
她手心再次冒出湿汗来,紧张得呼吸发紧。
“当当。”
又两声响。
许蜜凝眉猜想九成都很有可能是穆先生来了,因为没有服务生的声音,又想莫宗清应该没有被抓到吧?
不管怎样,这门不能开。
她突然来了勇气,开始唱《animals》,唱《sugar》,敲门声越响越快,她唱得声音越大,她高音很单薄,到最后声音都劈了,敲门声仍旧不停,她终于佯装暴走的一声怒喊,“有完没完了,说了我们再一个小时就走,听不懂人话吗!”
佯装,也是一种真实反应,暴走后,许蜜恨得牙痒痒。
许蜜既做过商场副经理,又是餐厅老板,每天早晨跟导购员工开早会,声音绝对有气势,她就要用气场压倒他们。
果然片刻后,敲门声不再响。
许蜜大大地松了口气,暴走之后,卸了力气,困意来袭,河岸边的庄公喊她去去渡河。
然而许蜜心里还担心着莫宗清什么时候回来,沙发上躺着又不很舒服,总也睡不着,半睡半醒的滋味时不时地就被鬼压床,想醒醒不来,想睡睡不着。
“当。”
突然一道门声响,许蜜立马清醒了,下意识握紧拳头紧紧盯住门把手,仔细听门声。
过了有两三分钟,又一声敲门声,“当。”
许蜜飞快地下去开门,果见莫宗清站在门口,大大的松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
他点点,“你睡着了吧?”说着递给她一个大袋子,“带回去吃吧,如果你不喜欢吃,可以分给楼上楼下邻居,以后好办事。”
纸袋里有消炎去肿的药,还有许多水果、小盒的甜点,另有一张信封,许蜜打开信封,里面是五百块钱。
许蜜手里数着这五张大毛,脸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他的言行举止明明是温和的,但只要她靠近一步,他就处处是疏离,像正在相斥的磁极。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蜜抬眼问。
“买扎啤和坚果的钱。”莫宗清界限分得很清楚,好似看不到许蜜的不快,解释道:“无论到什么情况下,男人都不该让女人花钱的。”
“我不缺钱。”许蜜凉凉地说。
“那也不会让你出钱。”他注视着她红肿的脸的目光忽明忽暗,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好像声音里有琴弦在拨动,“回去看好说明书再用药,但用药也不能立即好,恐怕要两天才会消肿,这几天就不要化妆了。”
许蜜心里有片刻的感动,但实在是对他的疏离很不悦,她至少是个女人,他这样几次三番的疏离,让她很下不来台啊,忍不住想俯视他,“就这样?我因为你,一度夜晚逃亡,二度被人绑架,我还对那些人下了泻药,他们还记得我的车牌号,这怎么办?你也要用钱解决吗?”
他很敏锐,能察觉出她的任何情绪,好似知道她为何这样较真儿,包容她似的,声音更温和了几分,“我会解决好的,你不用害怕,三天后就可以开车上街,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许蜜逼问:“你拿什么做保证?”
他忽然笑了,一声婉转的轻笑,“你在为我刚才直白的拒绝而生气么?你都信我两次了,怎会不信第三次?”
许蜜抿唇不悦,这才意识到她确实是在生气,气得莫名其妙,这样不好。
人人都有脾气,但不是每个人都会顺着你,意识到自己发脾气了,就该立即收敛,许蜜想到这句话,忙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在意……”
“嗯,我不会在意。”他好笑地点点头,好像从未见过能把脾气收得这么快的人。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像是星星在眨眼,温柔的月亮在招手,于微飔中奏起铃铛般的音乐,那样轻快。
许蜜想,她又被他打败了,原来飞蛾扑火是这样的感觉,渴欲饮血,“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爱过?”他轻笑。
许蜜一阵诧异,“这种流行话你知道?我以为你不会知道。”
“有些人和我说过。”他问:“你要问什么?”
“你对我的印象是怎样的?”
莫宗清不假思索地说:“聪明,勇敢。”
许蜜高兴的笑了,这是赞美,她喜欢。
许蜜接着补充道:“其实我长得也不赖,而且身家清白,还是个单身。”
“嗯,所以呢?”
许蜜说:“我觉得你欠我的。”
“所以你想我以身相许?”他目光在她脸上轻轻徘徊。
许蜜坦荡荡地说:“讲真话,你确实让我心动了,但你都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应该不会爱你……所以至少给我一次艳遇的体验,也不错。”
两个人始终站在门口说着话,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互相等待着,像花开时的无声,时间走过洪荒,走过沉寂。
许久,他竟点了头,“好,但仅此一次。”
一瞬间,许蜜仿佛又一次听见了琴声,他轻轻奏起前奏,等她入场,进入他的世界。
当真,该出手时就出手。
他们都过了扭扭捏捏的年纪,下楼去酒店开房,没有丝毫的怪异感觉,顺便谈了谈晚上吃什么。
已经下午五点多,等下结束后,天都可能黑了,许蜜压不住喜悦地说:“饿了可以吃你买的水果和糕点了。”
他点头,“记得吃药。”
那是一段梦般的旅程,似是相处已久默契的情侣,他在海洋中,一遍遍冲激在岸边的她,最后她落入浩瀚海洋,在波动的海洋中沉浮。
他神秘,他耀眼,他现在在她的身上,他温柔,他霸道。
这场艳遇,将是许蜜永久不能忘却的记忆,好像两个不可能相交的世界,因为时空扭转而走进对方的世界,不会再有第二次,除非上帝又一次偷偷睡着了。
一场艳遇般的欢好,灵魂都在契合,尔后在迷恋的亲吻中相拥而眠。
许蜜先醒过来,偷来的圆满,她总是会担惊受怕,睡不踏实。
夜里,一片黑暗,看不清他的脸,他一如既往似隐匿在她无法触碰的秘密当中。
她蹑手蹑脚起身,在床头放了一个橙子,亲吻他脖颈上因她而凝固的血口,她在永远不可能成真的梦中悄声离开。
关门声温柔而响,莫宗清在黑暗中睁开眼,黑眸幽深如潭,随即,是一声飘渺的叹息。
落入夜里,叹息声与月光接吻,绘起似梦非梦的温柔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