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气息不稳、却有着好听的音色的声音。
许蜜有一瞬间的懵逼,接着又听身后的人带着杀气一样嘶喊叫他们停下,她脚下不敢有片刻停顿,下意识跟他飞奔在树林中,不停穿梭。
许蜜浑身毛孔都张了开,听着身后逐渐逼近的叫喊,想回头看一眼距离还差多远,就突然被男人低声呵斥住,“别看!”
许蜜心跳咚咚咚地失了速,被他带着跑得她双腿几乎腾空,又气又怒地大喊,“你抓着我跑什么啊,我要被你害死了——”
“不抓着你跑,他们一样会抓住你,拿来威胁我。”他的气息变得越发不稳,但语气不是凶的,是耐心的解释,语气中是担心她落后的焦急,“再快点!”
分不清几个转弯以后,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许蜜的喘气声大得已经要干呕,“我有车——”
“车停在哪?”
“北正门,两分钟——”
追赶的人终究是膀大腰圆的男人,许蜜是个女人,又是个累赘,跑得几乎要断气,累得胯都要劈开了。
然后,突然听到他一声如同教师口吻般的鼓励,“你落下了会挨揍,会毁容,再坚持两分钟。”
许蜜心想这鼓励太有用了,牙一咬,疯了一样狂跑,跑出她这辈子都没有跑过的速度。
“白的,英菲尼迪——”许蜜用力大喊,好似不喊就已经发不出声音来,“钥匙在我兜里,自动的,直接上——”
忽然许蜜腰上一紧,被男人抱起狂奔,几秒钟后她被塞进副驾驶后,车门一甩,他上了主驾驶,迅速倒车,驶离,动作潇洒利落。
许蜜被摔得脑袋撞在手刹上,胡乱爬起来系安全带,下意识回头看车屁股,就看见五六个男人追车狂跑,路灯下他们五官真亮了些,各个凶神恶煞。
他们跑了百米远后,渐渐泄气停了下来,撑着膝盖喘息不停。
许蜜拍着胸膛大口大口喘气,心想太他妈的刺激了,这辈子都没离被群殴这么近过,边转头边问:“他们是什么……”
话说一半,许蜜转头间看见男人戴上了连帽衫上的帽子,他戴着帽子,再加上车厢昏暗,让她看不清他的脸和表情。
但她闻到了车厢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铁腥味儿。
许蜜深深地喘一口气,嘴唇不自主地颤了起来,说:“你流血了。”
“无碍。”男人头不回地说:“你别怕。”
这是一道异常平静以及略带沙哑的声音。
许蜜僵硬地说:“我不怕。”
“那也别紧张。”他说:“我死不了。”
许蜜手指甲抠着手心,这时才后怕起来自己竟然让一个危险的陌生人上了她的车。
她强装镇静地开玩笑说:“您别说这个‘死’字,我过敏。”
他轻笑了一声,不是对她讽刺的嘲笑,是一道很温和的轻笑,车内的紧张气氛瞬间随着他的低笑飘散了开,但他紧跟着就低咳了两声。
许蜜忙道:“你别说话,你伤到了哪里?”
他仍然是同一句话,“无碍。”有着很好听的音色,让人心安的沉稳的语气。
许蜜秉着呼吸打量他。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连帽衫,又或许是灰色的,光线太暗,她分辨不出。
看不清脸,仍旧看不清脸,隐约能看到他侧脸的轮廓,但他像是察觉到了许蜜观察审视的目光,故意将脑袋往帽子里面缩了缩。
这下好了,连侧脸的轮廓都看不清了,她面前只有帽子了。
可许蜜看了看他肩膀的宽度,回想方才逃跑时他高出她的个头,猜测他大概一米八多,七十公斤左右,不胖不瘦,很匀称的身材。
随即她注意到方向盘上他手指修长,手指甲修剪得很短,能够及时剪指甲的男人,八成是生活干净,并有良好生活习惯的男人。
这也算是个艳遇吧,当真人不能懒惰,在家附近都能碰上艳遇,虽然时间久了些,她都快夜跑百天了……
许蜜脑袋猛地一晃,她在想什么,这种时候怎么还能开小差到艳遇上。
“他们是谁?”许蜜问出她此时最应该关心的事,“为什么追你?”
“追债的。”男人这时似揶揄似赞赏地说:“你胆子够大的,不怕我是坏人么?”
许蜜却有些尴尬了,实话实说:“也是没时间想那么多。”
他不是严肃的人,又是轻轻一笑,笑声好似都带着颜色,暖系的颜色,笑得刹那夜花开,接着他突然一脚油门踩下去,方形盘急转,沉声喝道:“他们跟上来了,你坐好!”
许蜜被急速转弯撞得脑袋一震,下意识看向倒车镜,就看到车后两辆黑车加速朝来。
赛车一样的飞车。
英菲尼迪在急速拐弯,两辆黑车紧追不舍,在黑夜里生与死般地追逐,拎着镰刀的死神乘风踏浪而来一样。
热血沸腾!
血脉偾张!
许蜜想,她感觉到了。
许蜜紧紧抓住车顶把手,心跳飞得高出头顶,在半空中打起大堂鼓,咚咚声震得她双眼炽热,她忍不住大喊着问:“你要开去哪,能甩掉吗——”
“我争取甩掉。”男人说。
许蜜炸了,“我不想毁容你必须甩掉!”
英菲尼迪不停地刹车急转,刹车急转,后面的车穷追不舍,男人的声音也有些紧,回道:“绕城一圈,去我家,敢去么?”顿了顿,他又解释道:“我只熟悉我家的抄近路路线。”
许蜜摸着一颗比看世界杯还要激动的心脏,肯定地喊道:“敢,而且你开的是我的车——”好似她不喊就配不上这个月亮都在狂奔的惊险夜晚。
许蜜边想,二十八年了,她终于刺激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