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玉沉默,良久才说道:“彭家事关南方盐务,如今朝堂上闹得正欢,若是得罪了彭家岂不是让王爷难为?董家就在近旁,若是动作太大,难免会被人非议,不得不小心才是。”
“可这就太委屈您了,您才是这王府的正妃,却要整日的看她们的脸色。”
“看一时还能看一世?”夏冰玉淡淡一笑,转头看着赵嬷嬷说道:“既然王爷禁了彭侧妃的足,你去说一声这半个月让彭侧妃好好抄抄女戒,我也好在王爷面前给她求情。”
“您这又是何必?”赵嬷嬷都替她委屈了。
“彭侧妃这性子极好,我还是很喜欢的。她若不在,岂不是只会令董侧妃一枝独秀?”夏冰玉伸手抚抚衣袖上的繁复花纹,嘴角含着淡笑,“不管这件事情到底是谁背后下的手,不过既然做了总有把柄留下,你悄悄查,慢慢查,好好查,从下头的奴才一个个的查。我就不信在这宁王府,还真有人能一手遮天。”
“是,老奴一定好好查。等到查出来,看看她们还笑不笑的出来。”赵嬷嬷这才觉得有了主心骨一样。
夏冰玉点点头,凝神望着屋外清澈的天空,只要你敢伸手,就要有被剁手的觉悟。真当我是盲了眼睛,聋了耳朵吗?
宁王府里鸡飞狗也跳,此时靖王府却是一片宁静,诺大的府邸仆人少的可怜,前院书房重地,更是闲人免进,院门口有侍卫把守。
姬亓玉桌上摆着南方几省的舆图,此时修长的手指正指向福建这个方向。
旁边站着的正是新出炉的进士章敞,章敞进了翰林,做起了清苦的差事。不过翰林院虽然清苦,但是却是最靠近皇权的一支嫡系,只要能稳扎稳打,出阁入相也不是不可能。更不要说现在的首辅章敞他爹就是翰林出身,穷翰林穷翰林是不假,但是只要能有机遇,将来才是海阔天空。
“王爷,您是想图谋福建?这会不会太急了点,毕竟现在盐务之争还没有个定论,操之过急就怕被人察觉。”章敞的眼神落在姬亓玉所指的地方说道。
“盐务之争必要打开个缺口,这才能顺藤摸瓜往下查。两淮、两浙、山东、河东早就积疴沉重,牵一发而动全身。唯独福建或可一谋,只是彭亮此人老奸巨猾,想要捉他的把柄可不容易。”姬亓玉忽而一笑,“不过这回,算他倒霉。”
章敞听着也笑了,“正是这话,精明爹偏偏生了个糊涂儿子,以为有着做侧妃的妹子便能横行京都。不想却是连命都差点丢了,就是不知道这会儿想明白没有。听说彭亮已经在来京的路上,等到他到京,到时候怕是又是一番折腾。”
“彭亮是皇上的心腹之臣,这次其女指婚给宁王殿下,偏生其子又出了意外,这个时候只怕皇上也正头疼呢。”蒋青就有点幸灾乐祸的说道,哼,赶在京都地面上横行霸道,你摸清楚拜哪座山头了吗?蠢货一个!
“父皇是要头疼,盐务之争还没定论,心腹大臣又倒了霉,偏偏另一头是定国公府,而这次打人的又是董允骥。若是董允骥于国无功倒也好说,可惜人家在边关干得好,为国尽忠小功劳也立了几个。两人各执一词,又没有人证物证直接证明谁对谁错,可不是要头疼。”姬亓玉含笑收起舆图,“边粮一事,可探听到点什么?”
章敞闻言立刻说道:“边粮素来都是户部筹措,罗宏盛素来奸猾,年年都要哭穷,年年都要折腾。这次这老狐狸怕是又要借着整顿盐务的事情借把东风,我爹说尚书大人能在户部这个位置上呆了这么多年,不是因为他能捞钱,也不是因为他会哭穷,而是因为他不仅运气好人品也好能坑的到钱。”
姬亓玉颇有兴趣的问道:“首辅大人这么说的?”
章敞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户部总共遇到三次危机,第一次皇上才亲政的时候,国库空虚帝大怒,本欲拿罗老尚书开刀杀鸡给猴看,结果边关乱了。北安侯要出征,户部没钱!罗老尚书居然半月之内筹集两百万两白银,当时朝堂震动,帝大喜。待到大军出发稳定边关去了,皇上问老尚书钱哪来的?老尚书这么回答的,臣打了借条借的!”
姬亓玉现在才多大,这些陈年旧事虽有耳闻,却并不深知。此时听着章敞言及也颇感兴趣,问道:“哦,居然还有人这么有钱,借的谁的?”比国家都有钱,这是找死的节奏吧!
“盐商!”章敞神色一沉。
姬亓玉面色一黑,“盐商?”
“是,大晋六处都转盐运使司,罗老尚书亲自跟六位都转盐运使通信,以盐引为饵让盐商出价购买,区区两天,两百万的盐引一售而空。”
姬亓玉默。
章敞看着他神色不虞,不过还是继续说道:“皇上大怒,欲要罢黜罗老尚书的职务,奈何这烂摊子一时间居然找不到合适的人手接收,只能命其将功补过。我爹说罗老尚书不仅胆大,而且做事十分缜密。果然最后一大票要看罗老尚书笑话的人,惊掉一地下巴。”
“如今这回边关缺粮,盐务之事又被翻腾出来,从头到尾罗老尚书用我爹的话说就是在朝堂上装死,从不轻易表态,加上他在户部尚书这位置上一干几十年,年龄又大了,就算是故意颟顸,也没人能奈他何。果然糊弄着糊弄着,眼看着老尚书这一关又要过了,真是令人不佩服都不行。”章敞想想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满朝上下也就罗宏盛这么混不赖的一个人。可就这么一个人,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稳稳地做了几十年,就连皇上要动他都要三思,他垮了不要紧,这户部几十年的烂帐谁还算得清?他死了,这笔账就烂了。所以罗老尚书不能死,还要好好的活着,这盘烂帐才能盘活。
不过人家也是真有本事,就算是户部穷的底掉天了,只要皇上用钱,人家就能变出来。别人有这个本事么?呵呵。
你管他是打欠条,还是坑蒙拐骗呢,拿得出钱,那就是别人都没有的本事。
不服不行啊。
姬亓玉却没想这么多,只是想着方才章敞那句:这次这老狐狸怕是又要借着整顿盐务的事情借把东风。
罗宏盛要借东风,借谁的东风?
姬亓玉冷笑一声,他想要借东风,也得看看这东风吹不吹的起来。
不过,罗宏盛看起来倒是知道不少盐商的底细,也许他能借把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