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逸俯身扶住他,略带怒意道:“翀弟,你这是做什么?堂堂嗣靖国公,这样当街跪拜算什么?”
“大哥,翀儿求你,求求你,放过二哥吧!”司徒翀不肯起身,攀住司徒逸扶他的手臂,几乎声泪俱下的哀求道:“大哥,娘和二哥纵有千般不对,可到底都是咱们司徒家的人。你大人大量,就放过二哥吧!”
虽是晨曦之中,可早起的路人依然稀疏路过。看着朱漆侯门前的这一幕,布衣百姓匆忙避开的脚步里,仍然夹杂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目光。
覃楠兮站在兄弟两个身后,手足无措。她深知,司徒翀自幼温柔安恬,行仪周到,并不是个当众不顾身份的人。而司徒逸渐渐蹙紧的眉心里,也是少见的怒意越来越浓。到底是什么事,可以让他们一个放弃了骨血里的尊荣,另一个则一改平日的从容宽和?
司徒逸见扶他不起,忽然加重手上力道,猛然向上一提,就将身形单薄的司徒翀拎了起来,怒道:“翀弟,你一向聪明明理,怎么能说这样的混话?司徒鲲他有今日,那是咎由自取!当年乾宁殿一案,他为一己之私,冤枉了多少无辜?如今,旧案重审,他的罪也是三司同审后所定,与我有何相干?”
“大哥~”司徒翀大声打断司徒逸,忽然又低下声,哀哀恳求起来:“大哥,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只要大哥你肯开口,又怎会救不了二哥?大哥,翀儿自幼就敬你是个大英雄!翀儿知道,姐姐是你的亲妹妹,可二哥,他不也是你的亲弟弟吗?我们毕竟是亲兄弟啊!二哥落难,大哥你怎能袖手啊!若是父亲泉下有知,也当泣我们兄弟相煎啊!”司徒翀自说自话,语中含着无尽的委屈和怨恨。他极少打听朝堂纷争,他的心念,不过是他亲爱的人们和乐团圆就足够了,至于其他是非曲直,他不想过问,亦无力过问。
司徒逸被他说的气恼,又不肯解释,只转身不看他。
司徒翀见哥哥无动于衷无奈,只好转望向覃楠兮。薄唇颤抖了许久,才轻唤了声“大嫂~”
覃楠兮亦被这陌生的一唤怔住,片刻,才局促的欠身相迎。飞睫轻颤,始终不敢抬眸与他对望。
“大嫂,求你劝劝大哥。请他,那就请他回府一趟,去探望探望母亲。母亲她病的很重。”司徒翀也看的出,暂时不能直接劝司徒逸救二哥,只好先将母亲的心愿说出。或许一向聪明能干的母亲可以说服司徒逸出手救司徒鲲。
“老夫人病了?”覃楠兮有些意外,幼年时因常与司徒翀一道玩耍的缘故,她也常常见到国公夫人。虽然并不亲近,可到底是自己熟悉的长辈,听闻她抱恙,她亦不免关切。
司徒翀点点头,哀戚戚道:“短短百日不到,太贵妃、舅舅还有二哥相继出事,母亲经受不住,一病不起。母亲她,她说很想见见大哥,可是……”司徒翀说着望向司徒逸冷峻的侧脸,咽下了后话。
毕竟当年,他还年幼。后来的事,也是他听过许多传闻,真假莫辨。可他清楚记得的,是大哥离开靖国公府门的那一天,那满眼愤恨和不甘的神情,以及母亲悠然而得意的笑容。
这一切,或许是因为他们唯一的姊妹,司徒琳琅。
司徒琳琅虽是老靖国公唯一的女儿,可却并不是夫人萧漪所出。萧漪身为主家夫人,在司徒琳琅成年后的婚事议定上,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这一点,时人皆知。
而司徒逸,因是男儿,又是国公长子,倒不十分受嫡庶所限。且他自幼聪慧过人,又在不足八岁时便跟在大儒覃子安身边学习。因而,当年的国子生选拔之中,司徒逸轻易拔得头筹,一时间,在长安众多的贵宦子弟中,风头无两。原本,次年春天,他便应当入国子监,与众位皇子一同学习。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当年十四岁的司徒逸,突然提出他无心向学,执意要随父从军。且心意坚决,任恩师覃子安如何劝说都不为所动。
关于司徒逸当时的反常之举,一直是司徒翀心中的疑惑。直到后来,在下人们的议论中,他才慢慢拼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