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楠兮听到这声音,不由暗叹,不得不缓缓起身。
帘外,已跃出车厢的小飞也认出了当时助她们躲过城门盘查的司徒,和气了几分:“原来是你!”
“嗯,可不就是我!”司徒嘴上和小飞玩笑,一双明亮目光却期待的凝着微微晃动的车帘。
小飞下巴一扬,冲着司徒毫不客气道:“今儿好日子,我们要去替我家老爷祈福。你再行个方便,让你家那些看门狗放我们上山?”
“这,那些人不是我家的人,我恐怕……”司徒远远望了山道口的士兵一眼,十分为难的低道。
覃楠兮轻挑车帘,欠身出来,阻止道:“小飞,不得无礼!”说罢下车,迎着司徒盈盈一拜。
司徒清亮的目光,在落向覃楠兮的一刻,更显澄澈。他忙迎上前来,虚扶她起身,却有些尴尬道:“楠兮,今日我嫂嫂来这里替腹中的孩儿祈福,这,这些守卫是,我…..”
覃楠兮体贴的摇摇头,阻住了他的抱歉。司徒所说嫂嫂应当是司徒鲲的妻子,也就是当今皇帝的从妹怡郡主。宗室郡主出行,自然不比寻常官家,何况这个怡郡主自幼被先皇养在宫中,幼时与当今皇帝周桓又尤其要好。且她下嫁司徒鲲也四载有余,初次有孕,自然是件天大的事。本就是皇家郡主,夫君又是正炙手可热的小国公司徒鲲。慢说是守住山道不许别家入寺,便是守住城门,横行长安,于今时今日的靖国公府而言也不稀奇。
“楠兮,我原想去探望你的,可是…...”司徒闪烁的眼眸中,满是关切担忧。
覃楠兮莞尔一笑,摇了摇头阻住他无力的歉意。靖国公府和覃府向来不合,司徒即便有心,也碍于男女之别和身份道义,无法来探望她这个幼时好友。
抬眼凝着司徒,才见今日的他一改平素的清雅,白玉冠高束墨发,一身茶白云锦箭袖骑服,漫身的缠枝宝象纹,让他看上去也似比平日丰润些,幽亮的黑狐皮披风上轻柔细软的风毛,随着风忽而扑到颊旁,越发显的他目蕴星辰,唇含丹珠,分外的英气勃发。
“怎么,我,我穿成这样,不好看吗?”司徒犹疑道,语中的惶惑十分明了。在覃楠兮面前,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她不喜欢他的穿戴,他的言行。这持续了十年的旧习,仍然丝毫未改。
覃楠兮忙避开他的目光,摇头道:“好,很好。只是从前从未见你这样装扮,有些意外而已。”
“从前是娘不许我穿,其实,我一向都喜欢骑射服的。虽然我穿着远不如我大哥……”司徒话到此处,忽然顿住,迟疑了许久,才低低道:“楠兮,大哥的事我也很难过。真没想到我竟再没机会求他教我骑射了!我…….”他哽咽难言,语中的惋惜和难过仿佛是司徒逸已然身故。
覃楠兮只觉心被忽被揪起,她离开阿米里山时,他已分明见好,怎么会有变故?
经不住揪心的牵挂,覃楠兮攥住司徒的手臂,颤声问“你大哥他……?”
司徒低头看着臂上她颤抖的双手,低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和阿素夫没找到他。可是,哥哥却找到了。大哥他,他病的太重,又耽搁了太久……哥哥说,圣上已颁下旨意,追封大哥为冠军侯,入葬先皇定陵……”
覃楠兮悬坠的心缓缓落下,松开僵冷的十指,别开头去。原来,司徒并不知道她找到了司徒逸,更不知道司徒逸已渐痊愈。
他所说的司徒鲲找到了司徒逸,且司徒逸病笃难救,甚至皇帝要昭告天下他的死讯,以及那些虚假的追封列侯,入葬皇陵的哀荣。不过只是新皇稳定、笼络戍北军心的手段。不过是为应对谣言,并布局清剿司徒逸残余势力的开始。
看来,新帝周桓他们是真的相信了司徒逸中毒身亡。司徒逸隐忍蛰伏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让他们相信了。
既然他不惜牺牲那么多北军的性命,才换来的时间和布设的惑敌之计已成,剩下的,他定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了。
回望司徒眼中真挚的伤痛,覃楠兮忽然不忍而为难。她清楚的了解,司徒此时的悲伤是真实而真诚的。可是,将来,司徒逸还会认他这个兄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