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楠兮忙低下头去抚着父亲的胸口,却听覃子安缓缓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牧云聪明忠直,勇悍无匹,自然有人珍惜他这样的人才!你去吧,只是千万记得莫要以己身犯险才好。”覃子安浅浅说了几句,便喘息起来,身子无力的靠在了背后的锦垫上。
覃楠兮张了张口,也不敢再问,服侍着他躺下,又叫了几个得力的家人看护,才抽身出去,一路飞奔向后园的闺楼。
房里的小飞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不大的客间里踱来踱来去,听到覃楠兮上楼的脚步声,就扑向她去,喋喋说开:“你可急死我了!快布置下去,柳七要见你!”
“你找到柳先生了?”覃楠兮停下脚步,拽住小飞欣喜的确认。
“废话!我小飞爷是谁?”小飞反手扯起她就向房中拽,一面走一面道:“快点儿,再不走天黑前出不了城了!那个冰块儿说了,今日不见到你,他就当没见过我!”
“柳先生要见我?在哪里见?他为何要见我?你见到他他说了些什么?”覃楠兮一面抬手应付着小飞,一面竭力要理清事情的头绪。
“他要在若水庵外的密林古塔处见你!至于为什么要见你他可没和我说!那个死冰块只说有些话要当面问你!你若今晚不到若水庵,他便当没有见过我!”小飞甩来她的手,望着她道。
“若水庵外的古塔?”覃楠兮轻哼了一声,又接道:“他这是在疑我也是害逸哥哥的同谋。”
小飞急道:“这事你也不能怪人家柳七啊!当时那情况,不疑你才是奇怪嘞!你倒是去还是不去?我可是在长胜坊外蹲了这么些天才守到他,你去还是不去?”
覃楠兮咬了咬唇角,镇定道:“去!”
时不待人,眼见赤日渐西,覃楠兮匆忙拾掇了一番,便着程嬷嬷去知会了萧落梅一声,主仆三人又以去城外祭奠亡母为由出了府门。
覃府后门外,萧落梅为她们备下的是一辆赁来的马车。覃楠兮抬眼望了一眼略显简陋的青布车棚,不发一言,抬脚上了车蹬子,程嬷嬷和小飞随在她身后上车。
覃楠兮一路默然,只手挑起车帘,紧抿着唇,目光认真的四下流连。长安城里似乎一切如旧,车水马龙,繁华热闹。可坊间路上,总不时有些壮硕的大汉穿梭在人群中。这些大汉穿着各式的衣衫,或扮作商户,或装成农夫、樵夫,混在人群中。若无十足的细腻心思和眼力,确实分他们不出。
撂下车帘,覃楠兮闭起双眼靠向车壁。她知道,那些大汉是司徒坤手下的禁宫内卫,混迹民间,不过是充做耳目打手,一旦有人于民间起事,这些大汉能迅速将起事者制服。看起来,十天后的事,他们的准备是十足的。
父亲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螳螂是指昌宁郡王,那么黄雀到底是谁?真的能指望“黄雀”救逸哥哥吗?覃楠兮一愁莫展,眉心越蹙越紧。
马车急急赶了一阵儿,终于在暮鼓敲响前出了城门。
若水庵遥遥在望,密林里古旧的石塔残垣依旧仿佛一片横尸满地的战场。那一夜,司徒逸不可置信的问她:“你让小飞送信给我,就是为了替他们骗我来这里?”他的一字一句,和他当时眸底的震惊、愤怒、哀伤以及决绝,依旧像刀一样剜着覃楠兮的心尖……
她为他犯险,为他奔走,他不会知道,然而,她依旧要竭心尽力,只为她要他“平平安安的回来……”
“小姐,那个,那个人就是小姐要见的人?”程嬷嬷微颤的声腔将覃楠兮从那天的伤痛中唤回。
帘外,远远的,古塔苍白的塔基旁边,一袭清冷寂寞的白衣孑然背立着,柳七像是一道月光,静寂的凝在一地颓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