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抿寒风吹裂的嘴唇,覃楠兮定下心神,坦然望着司徒逸道:“我逃婚不是父亲之命,是我自己不愿意嫁给你,而我不愿意嫁给你,确实和天风岭的那个人有关。”
司徒逸交握的十指猛然一紧,眉宇间原本隐约的期待风一般散尽,他也不说话,只安静的望着她。
覃楠兮暗自深吸了口气,迎住他的眼神,仔细分辨着他眼中的云一般变幻的神采,最终,他淡褐的眸底里剩下的只是失落,没有一丝怨恨和愤怒。她心底忽的一宽,逃婚以来,所有的担忧和内疚都烟消云散。沉默了片刻,她才接道:“他叫柳旭,是我养父的儿子。”
“养父?”司徒逸有些意外。
“你一定知道,我是七岁时才回到长安父亲身边的?”
司徒逸点点头,这事长安仕宦人家所共知,他自然清楚。
“其实,我并不是江南祖宅中长大的。我出生时正逢江南叛乱,当时覃家举家北上避难,中途父亲和先母失散了。万幸,当时即将临盆的先母被先养父一家收留。先养父是个北上的士子,因世道混乱,隐居在幽州翠微山中。后来,先母因生我难产而撒手人寰,因而,我是在养父家中出生,长大的。”
当年往事大抵如此,由于当时太过年幼,说起自己襁褓便遭离丧的往事,覃楠兮只是淡淡叙述,仿佛是别人家的故事一般。她提着心弦,牢牢护住了另一个重要的隐秘,养父苏长卿的名号是决计不能如实相告的。她浅浅换了口气,接道“柳旭和我,自幼一起长大。十年前,我的养父母不幸亡故,我被送回长安父亲身边,旭哥哥则北上寻他一个远房叔叔去了,就在云泽以西四十里的柳家村一带,再后来,你在云泽建城屯田驻兵,柳家村迁往天风岭了,旭哥哥也一同迁了去。”
说到这里,覃楠兮收了声,心头重担随着往事真假参半得称述顷刻卸尽,她只觉得浑身出浴般轻松,剩下的就看司徒逸怎么做了?他既然不会要挟她嫁给她,自然会想尽办法让事情圆满。
司徒逸默了半晌,低声叹道“原来是竹马青梅!”说罢,别过头去看着洞口冷风卷进来的雪末,一直沉默。
小岩洞中的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覃楠兮坦诚了自己不愿嫁给他的因由,便索性闲下心思将他独自抛在了进退两难之中。她本就不是个愿意主动费心熬神的人,眼下有意将难题抛给司徒逸,自己这边厢则神思一松,顿时觉得周身便活络起来。
猛然,一阵空洞的轻响从她的胃腹中传出。在安静的小岩洞里,即便是这样一小声也十分清楚。
覃楠兮慌忙抚住胃腹部,红着脸低下头去。
司徒逸听到响动,转回身,看着一脸赧色的覃楠兮,原本已满是冷肃的嘴角不由又弯起。
“尝尝看,这是鹿肉脯,不膻的。”司徒逸从岩洞角落里拿出个小皮囊,从里面掏了些黑乎乎的东西递到她手上。
覃楠兮红着脸抬头接下,送到嘴边小小的咬了一口,仔细咀嚼起来。她是真的饿了。
“好吃吗?”司徒逸一撩衣襟,随兴坐在一旁,侧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问。
“很硬,不过味道不错。”覃楠兮听问,忙囫囵咽下口里的肉碎,抬头瞟了他一眼,认真的回答。
一块肉脯吃下去,连身上也暖和了许多,见一旁的司徒逸直直盯着火堆沉思,覃楠兮有意挑拣些轻松的事来打破沉默:“你怎么总吃喝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什么?”司徒逸突然被问,恍然回神,抬头看向她。
四目相迎,只一瞬覃楠兮便参透了他眼底的失落,忙故作轻松的笑道:“为什么你总吃喝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你的琥珀光涩口难咽,羊肉也是腥膻的不得了,还有,就连你府里厨娘的手艺,也实在不敢恭维。”
司徒逸凝着她刻意的笑靥,眼光一闪,眸底的失落瞬间收尽,笑道“宋妈原也不擅烹饪,当时是不得已,委屈你了。这次回府,我定从云泽给你寻个好厨娘,再给你寻几坛上好的清酒。”这话似乎勾起了他的兴致,他也不管覃楠兮听到这里已经笑容散尽,自顾自的接到“我听说,云泽城里有家小酒坊,出的一种清酒叫做‘梅花酿’,很受中原客商推崇,不过我至今还没去尝过,下次陪你去尝尝。”
“你还要带我回云泽?”覃楠兮满心满眼的失望,她本寄望他知道了实情后放她离开,可似乎,他并没有这个打算。
司徒逸点点头,淡淡道“你的脚伤虽不至致残,可也要好好调养才行。云泽府里……..”
“可我是一定要去找旭哥哥的。”覃楠兮心急,贸然打断司徒逸,直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