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为了救你,甚至不在乎搭上自己的性命。”覃楠兮恍然,看着司徒逸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钦佩和疑惑。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有人跟了他十年就甘愿为他舍身入死。
“利之所在,千仞之山,深渊之下,皆无阻挡,利萨是云泽人,他保护我一半出于职责一半儿是为了云泽。”司徒逸淡淡回答,手下有条不紊的替覃楠兮穿好皮靴,又倾身过来扶她起身,将她身下铺着的斗篷披裹在她身上。原来,他将自己的斗篷铺在冷硬的岩石上,在天寒地冻的雪窟中,给了她一方柔软和温柔。
覃楠兮感激的笑笑,顺势靠在岩壁上,抬手拢了拢面前的斗篷,接着问道“那利萨人呢?他可逃出来了?”
“当然,否则我怎么会知道楠兮在外人面前护着我?”司徒逸坐在她对面,愉快的答。
“我是问你利萨哪里去了?”覃楠兮刻意道,眼神避开他,寻向四周。
原来,他们置身一个不大的岩洞中,洞壁四周全是嶙峋突兀的黑岩,洞中空阔可容人的地方也只有小小的一方。空地正当中点着一堆枯柴,柴头上的火被洞口的雪光衬着,显得十分黯淡。洞口处,一些细末的飞雪簌簌的飞涌进来,雪已经小了许多。
“他回营去了,这次雪下的太大,踏雁也乱了方寸,当时胡跑一气,害的我们跌到山下。不过好在这儿还有个山洞可以暂时避一避。你受了伤,又昏了过去,我不敢盲目带着你往回走,只能命利萨回营带人来救我们。”司徒逸一面回答,一面起身去将火堆又拢了拢。小小的柴堆被他一撩拨,忽得火红了许多。
看着司徒逸的背影,覃楠兮暗笑起自己之前的多心多疑。原来他真的信守诺言,也似乎全然不曾想过要利用她抗旨逃婚一事威胁她或者她的父兄。
眼前的司徒逸身上仍旧是离营时那一身轻戎装扮,细密的银丝锁子甲映了洞口的雪光,更是银光闪烁,光洁的锁扣之间似乎都流动着明亮的光辉,只是在他左肩上,明亮的银光中参杂着一片隐约的红色。
“你受伤了?”覃楠兮仿佛被那片红色烫到一般惊问。
司徒逸听问,只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若无其事的道“一点儿皮肉伤,无妨。”说罢就回到覃楠兮对面,盘腿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笑问“这里面写的什么?”
覃楠兮抬头,才见是她留给小飞转交司徒逸的那一封书信。
小小薄薄的信囊上,红泥的封印依旧完好,覃楠兮略微讶异“你连看都没看?”
司徒逸点点头,俊朗的眉峰一挑,平淡道“没来的及看,小飞说你要去天风岭,我怕你出事,就赶来了,结果还是要大雪帮忙才能救你!”
“大雪帮忙?”覃楠兮不解,歪着头认真的看着他。
“若不是这场大雪,我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李叁的三十个死士?昨日一早到了隐哨附近,看到李叁的人马,原想避开的,却见他找到了你。我远远跟了半天,想寻机救你,正愁没法子呢,没想到你这丫头运气好到连老天爷都帮你,好好的天,突然就来了场暴雪。”司徒逸话语里全是轻松愉快,仿佛暴雪是一场游戏一般。说笑着,右手下意识的抚住了左肩上的伤口。
“是救我时受的伤?”覃楠兮咬咬唇角,低声问。
司徒逸怔了怔,迅速放下右手,抬眼一笑,转话问道“你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也,也只是求你别迁怒小飞而已。”覃楠兮做贼心虚,慌忙把信囊收到怀中。
司徒逸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微微笑了笑,低下头,把玩起手中的一截枯柴来,沉默了许久,他忽然开口问:“楠兮,你若真找到天风岭那个人,就一定不会再回长安了,对吗?”
“啊?”覃楠兮喉头一噎,心揪了起来。原来小飞把她要去找人的事告诉了他,原来他是刻意没有看那封信。那封信里,她明白的陈述了各种利弊,只是为了说服他放过自己而已。显然,他猜到了信的内容,不看,是为了再见时彼此还有余地。现在再问也不过是在试探她的心意。
“那个人是谁?楠兮你为什么愿意为他冒这么多的险?”司徒逸抬起头,静静的望向覃楠兮,他的眼神安静而深邃,微泛青兰的眼白如同北疆初曙的天空一样干净辽远,当中镶嵌的那一丸琥珀般的眸子里,隐约有一线哀伤。
一直以为他坚持要娶自己不过是看中她尚书令覃子安之女的身份,可眼前,咫尺之遥的他,此时眼中的哀伤和迷惘,是那么深刻真实。他两次舍命救她,他刻意不看她的留书,难道他真的只是图和她联姻的利益?
覃楠兮的心被他的眼神绞了起来,闷闷的疼痛一阵阵噎到她的喉头。沉默了许久,她才咬咬牙,坦诚的凝着他,慢慢的,却十分清楚的道“司徒逸,我是绝不会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