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震的人心肝脾肺统统移了位置,身后的司徒逸又一直沉默,覃楠兮只觉的满身满心的酸痛,等到司徒逸控着马缰缓下步伐时,她已经一张小脸儿蜡黄。
正抚着心口强按住胃里的翻江倒海,猛听耳背后司徒逸打破沉默,甩来命令般的一句:“待会到了营中,不可对别人提起你的姓名。”
覃楠兮几乎溃散的神思猛然一振,吃力的回过头,瞪住司徒逸问道:“营中?你要带我去边军大营?”
司徒逸似乎无心留意她的心绪,只低着头牵勒着马缰,锁着一副好看的眉毛若有所思,听到她问,才不经心的应了句:“今日回不了云泽,先带你去营中去。营中人多口杂,不要乱说话。”
“我不去边军大营……..”覃楠兮将身子猛然一挣,险些掉下马背。
身后的司徒逸揽在她腰上的手臂本能的狠狠一匝,稳住左右摇摆的她,才抬起头来无奈道:“天色不早了,今日回不到云泽,只能先带你回营,这也是不得已。只今夜,明日一早便送你回云泽将军府里。”
“我不,我为什么要去你的将军府?我来北疆又不是来寻你的。”覃楠兮满心焦急。她来北疆本就是逃婚出来,如今却又活生生落在他手里,这简直就是天意弄人。原以为到了北疆就能找到旭哥哥,却不想先是落到小飞那个飞贼手中,又被卖到北番王爷帐中。好不容易得了一线生机被救了出来,救他的人偏偏就是她躲都来不及躲的司徒逸。覃楠兮满心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的委屈,恨恨的瞪住司徒逸,好像是他害自己一样。
司徒逸仿佛也被激怒了,他削薄的唇角肃然一冷,盯住覃楠兮质问:“哼,覃小姐不幸身罹厄难,受了重伤,不是应当在府上深闺养伤的吗?你却好端端的出现在北疆,是小姐有分身法术还是覃大人神思混沌,信口欺瞒圣上?”
“信口欺瞒圣上?”这分明是威胁覃楠兮,她的出走已让父亲覃子安背上欺君重罪。覃楠兮被这足以祸及满门的罪名迎头一击,方才莫名嚣张起来的气焰立刻熄灭。她低下头再不敢看他,将整个身子一缩,软在马背上,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的委屈样子,唇底还不安的呢喃着:“爹爹和哥哥是不得已的,是我私逃出家的,他们不得已,才只好……”
“算了,这事就此了结。”司徒逸的声音里没了方才的冷肃,覃楠兮依旧低勾着脑袋,不声不响,只觉的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略松了些,又听到耳后的声音带着十分的不忍安慰起她来:“这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今日带你去大营也是不得已,待会到了那里,你可千万不要对人提起你从长安来,尤其不能对别人提起你姓覃,否则一旦你在北疆的消息传到长安,覃先生境遇堪忧。”
覃楠兮满心意外,抬头刚想开口,却见他已翻身下马,还没看清什么,只觉一双手臂揽腰一抱,她已被他抱下马背。
“前面没几步就到了,下马走走吧。”司徒逸将覃楠兮放在地上,抬手指了指远处一片连绵的黑影说道。显然他是真不愿再提她逃婚的事。
覃楠兮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不再提起。可一昼夜的饥饿,半天的颠簸,她的双腿像是在醋里腌渍过一般酸软,刚迈了半步,就不听使唤的一软,整个人随即倾倒下去。
司徒逸眼疾手快,一声“小心”话音还没落,大手已又揽在她的腰上,牢牢扶住了她。
覃楠兮扭捏挣扎了两下,可是一丝儿抵抗的气力都寻不出来,只好红透着一张脸,靠在他身边,由他拖着自己慢慢向前。
“好在这件黑貂披风足够厚实。”覃楠兮飞瞟了一眼两人身体之间隔着的三四寸厚的衣衫,正自欺欺人的宽慰自己,就听司徒逸柔声道:“北疆不比长安,不是你可以随便玩闹的地方。轻信他人,险些把自己卖到北番当奴隶还不够?在这里,还有比我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吗?你不去大营,不去将军府,那你想去哪里?”
覃楠兮再不敢大声说:“我又不是来找你的。”她只底底勾着下巴,望着脚尖上的雪,不声不响。她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她是真不敢得罪他,自己在他手里是小,只要他略不顺心,将自己抗旨出京的事透露出去,远在长安的父兄只怕是性命堪忧。方才他已经说过,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是这句“我不说”非同小可,它可牵着覃家满门的性命呢。覃楠兮再任性也分得清这轻重,知道不能让他动说的心思。
“放心,我既然冒险一个人去救你,就是不想走漏了消息。”身侧的司徒逸一声了低叹,他又猜透了她的心思。他说话的声音温柔,还夹带着一股暖暖的呵气,恰恰好在覃楠兮的耳梢上轻绕,扰的她心头一阵酥痒。
她忙缩了缩身子,离了他两分“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个番王手里?”
“好在这些日子我在云泽,否则你就真被乌达带去北番为奴了。”司徒逸答非所问,手臂略重了些,悄然将她向自己怀里揽了揽。
覃楠兮低头咬着唇角,胸口一阵怦怦乱跳,她不敢抵抗是怕得罪了他,可转瞬又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心非但不恼他的轻薄,它竟然自作主张的卸下了应有的防备,它只顾着莫名奇妙的觉得他很亲近。
“毕竟是他救了我,又承诺不会走漏消息妨害父兄,也算是君子所为”覃楠兮脑中飞转着,努力替背叛了自己的心找了个合理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