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的,一阵涨麻的感觉自脚趾处传来,覃楠兮本能的收了收脚,慢慢明白过来,那种手脚僵硬涨麻的像是一折就会断掉的感觉是冷。
耳边,是一片聒噪的人声,可话语里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懂。还有一个低低的啜泣声夹在其中,断断续续。
“小飞?”覃楠兮努力张开了沉重的眼皮。眼前,却只有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正张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光亮,他瘦骨嶙峋的小身子随着呜呜的低泣不住的颤抖。
“喂”覃楠兮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想起身时才惊觉自己动弹不得,她已被人捆住了手脚。
那孩子回过头,一根脏手指竖在了布满血痂的唇上。
覃楠兮会意,又将僵硬的身子跌回了黑暗的角落。
见她会意,那孩子才慢慢将小身体挪了过来。
“不要大声说话!他们会用皮鞭子抽人的。可疼了!”孩子的眼神惊恐,他破烂的布袄上有几条新鲜的鞭子抽烂的破口,几缕破絮从破口处冒出来,还沾着血迹。
“他们是谁?小弟弟,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有我怎么会在这儿?”脑中飞速的转着,可所有的事却都终止在了云泽城中的小面馆里那杯一饮而尽的酒中。
“他们是北番人,可凶狠了!”孩子低声答道。
“北番人!我被她卖给了北番人?”脑中一阵惊雷炸过,覃楠兮的身子比方才更僵硬。
那孩子显然一愕,小心的点了点又摇了摇头,盯着她看了半天,才敢凑上前来,将唇贴到覃楠兮的耳垂上,低声道“我是被卖给他们的,哥哥你怎么来的我不知道,我来时你已在这里了。”
一阵恶寒从心底直冲上来,后悔超过了愤怒。她早猜到当初客栈遇盗的事可能与小飞有关,可她竟然因为小飞的眼神有几分像雪蕊就蠢到相信小飞不会再对自己下手。
徒劳的扭了扭身子,覃楠兮四下里寻找自己的小包袱,自然是毫无意外的一无所获。她死死的咬住唇角,又悔又恨:“覃楠兮啊覃楠兮,你苦心孤诣,不惜将亲父兄置于万丈绝壁边缘,一路辛苦艰难,原以为到了云泽就能找到旭哥哥。怎料到只因自己一时的心软,一时失了小心谨慎,就被卖给北番人为奴。如今自己深陷困境,苏先生托付的遗物也不见了踪影,你要怎么办?”
“哥哥,今后咱们在一处,小牛跟着你,什么都听你的,小牛力气大,能帮你干活儿。”那孩子又靠向前来,用他笨拙的世故将覃楠兮的思绪打断。
压住自己心底的千头万绪,覃楠兮努力对那叫小牛的孩子和颜悦色的道:“你一个孩子能干什么?你怎么会被卖的?”
“我也不知道,我自记事的时候起就总被卖来卖去。听以前的一个东家说,我爹爹是被抓去当兵战死了,我娘也病死了。”小牛对身世茫然,也还不懂伤感,却很聪明的讨好覃楠兮道:“哥哥,我学什么都快。要是能跟着哥哥,或许可以不用干重活呢。”
又见一个被烽烟战乱祸害了的孩子,覃楠兮凝着小牛又瘦又黄的小脸儿,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幽州边疆那些饿死在逃难路上的孩子们。
“稚子何辜?”这句在覃楠兮心底埋了十年的苏先生的临终质问,终于冲开记忆的禁锢回荡在脑海。稚子何辜?改朝换代,苏先生不肯背弃旧主,旭哥哥就遭人追杀。稚子何辜?开疆拓土,小牛这个普通的农家子,就要丧父亡母,被卖做奴仆。
“哥哥,你带着我好吗?就说我是你弟弟,我要同你在一处你才肯的成吗?”小牛自然听不懂这些沉痛的质问,一心追随着未来艰难中的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