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妹妹,这次怕是你躲不过去了。你若还跑去爹爹处哭闹,也只是令爹爹为难而已。你哥哥怕你闹,才想找你说说个中缘由的。”
“为什么躲不过去?平日里这样的宴请我从来都不去的。爹爹和哥哥又不需要我去替他们拉拢那些诰命夫人,仕宦千金。”覃楠兮被覃子安纵容惯了,有恃无恐。
“长平郡王不同一般官宦,这次的邀宴又指名有你,所以爹爹推不得。”萧落梅从容应对,她向来有办法说服覃楠兮。
“奇怪,长平郡王又不认得我,为何指名相请?”
“郡王殿下虽不认得妹妹,却认得百官之首覃尚书大人啊。”
“这,怎么又扯到爹爹?”覃楠兮眼底一闪,刻意回避。
“这次长平王府宴,实是圣意。圣上要给司徒将军指婚,自然只能在门当户对的几个千金中挑选,妹妹你是爹爹掌上明珠,自然不得不去应这个卯啊!”
“咳,咳咳,嫂嫂你往日可从不这样说话!直白起来还真是……咳咳”覃楠兮顾左右而言他。
“虽然将来必是司徒家的媳妇,但却不会是这一个司徒公子。这次这个差事,妹妹只是去应应便好。”萧落梅满眼甜笑,嘴角甚至带着丝从未见过的嬉闹神情。
“嫂嫂!”覃楠兮又惊又羞。
“我说的可没错。谁不知道你和我那表弟青梅竹马……”
“嫂嫂,我和司徒只是兄弟,我,我们只是好兄弟,我怎么会,我是不会嫁给他的。”覃楠兮急的语无伦次。
“你这到底是要嫁他还是不要嫁他嘛?”萧落梅驻足,扯着覃楠兮戏问。
“不嫁!”
“不嫁?怕是由不得你啊我的傻妹妹。”萧落梅唇角的戏笑淡淡化开,眼中是一丝爱怜一丝自怜。
浓长的眼睫应声一闪,覃楠兮的眼底升起一丝了然,又浮出一抹不甘心的质询。
幽叹几乎低不可闻,萧落梅扳过覃楠兮的肩,凝这她郑重道:“你奉旨嫁到司徒家,这可不仅仅是普通小儿女的婚事,这是尚书国公二府的联姻。”
“联姻?”覃楠兮唇底的话语渐冷下来。
萧落梅悄然偏开头去,避过她的目光,语气一如既往的轻缓:“爹爹两朝元老,德高望重,官居尚书令,是内朝百官之首,向来是一呼百应。前几年又奉旨主持撰修通史,这样的风光自大楚开国以来有过几人?而我姑丈司徒国公是开国勋将,定鼎功臣,千里国疆多年来都是仰仗他捍卫防戍的。司徒和覃两家,虽文武分明,但自开国以来便同是圣上的肱骨栋梁,即便两家相交不多,但一向都是均衡稳妥,不分高下的。自老国公谢世以来,司徒家世曾一度颓败,但这几年却又是风生水起。国公长子戍守边疆,连战连捷,年纪轻轻就受封振远大将军。我表哥司徒鲲又娶了怡郡主,去年国公的千金司徒琳琅也被选为长平王侧妃,司徒家这几年可谓如日中天。”
“这是司徒家的幸事,与我有什么相干?”覃楠兮眼里的不甘几乎幻成了哀求,倔强着不肯面对。其实她心底何尝不清楚。
“武安天下,文定民心。当年先帝铁骑踏平宇内,短短九年便统一中原。只是,铁骑之下的臣服多有不得已,先帝英明,礼遇以爹爹为首的一班鸿儒学士,重文轻武便成了国策。百姓休养生息,才有了大楚今日四海咸平,万民归心的繁华昌盛。”萧落梅略顿了顿,见覃楠兮微拧的眉心里,一抹忧虑仿佛清冷月光,满满透着忐忑和无奈。
萧落梅知道她其实明白个中机巧:“当今圣上却不同,因忧心近年边境态势,是为扬威四海也好,是未雨绸缪也罢,总之,自韶平元年起,武将世家各个重新势起……”
“因而朝内文官颇有异议。圣上一为安抚文臣,又为均衡文相武将。故此将我指婚司徒国公府,指给司徒?”覃楠兮眼中常见的俏皮和茫然消失不见,眼底泛起的光芒仿佛暗夜星辰静默而澄明。
萧落梅自幼长在名门,这些潜在台面下的绸缪经纬她早看惯看透。此时开口依旧云淡风轻:“圣上此时为你赐婚是合乎事态人心之举,你是尚书令大人唯一的宝贝女儿,如今皇室宗族中又没有适龄的对象,举目长安,怕只有司徒才能与你匹配了。”
“司徒?那个振远将军不是也是靖国公的儿子?”覃楠兮语带讽意。
“这,司徒将军虽是国公长子,却,却是边将,又功勋卓著,想必……”
“想必圣上定不会将尚书令之女指给手握重兵的边将,以免…....”
“总之,这次长平王府端午邀宴妹妹是退却不得的。却也只是去应个名而已。”萧落梅打断覃楠兮,她生性谨慎,即便家中姑嫂闲话也十分小心。
“爹爹向来不与司徒国公府上往来,他未必愿意联姻。”覃楠兮到底不甘心,飘渺无力的对抗了一句。
萧落梅只轻轻摇头低叹。
初夏的花园中,满眼浓绿,遮住了晴空白云,覃楠兮咽下心头烦闷,抬眼凝着叶隙里流过的白云。
“娘,你为什么非要将楠兮送回到爹爹身边?又为什么狠心抛下楠兮去了?”覃楠兮凝着无底的晴空,想起养母云贞,暗自哭叹。那云,正在天上,静静的望着她,它们也是那么高,那么白,与翠微山下的云几乎一模一样。可在那个草地上打滚欢笑的小女孩却不见了,她身边的那个时时刻刻守护着她的小哥哥,他此刻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