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楠兮就像个正行窃的小盗贼险些被活捉一样,慌忙收回目光,一闪身躲进窗下日影中。不知是惊是窘,她耳根通红,一颗心也在腔里乱跳不安。
“小姐,我们还是快回去吧,万一那个姜魁再转回来可怎么好?还有啊,若再晚了,少夫人又要罚我了!我的好小姐,回回都是你带我出来,回回都是我挨罚,求求你发发慈悲,饶了我吧!”雪蕊求道,见山楼这个鬼地方,她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来了。
覃楠兮难得不对雪蕊断然说“不”,只低着头若有所思的一路回到覃府。
府里二门上,嫂嫂身边的吴嬷嬷已侯了很久。覃楠兮一进府门就被请去哥哥的书房。
“好嬷嬷,快和楠兮说说,大哥找我做什么啊?难道他知道我去见山楼了?”覃楠兮凑在吴嬷嬷身边,一脸讨好。
“小姐您又去见山楼了?难怪又打扮成这样子!哎,姑爷又要埋怨我家小姐了。”吴嬷嬷斜眼飞速瞟了覃楠兮一眼。她是嫂嫂萧落梅的陪嫁嬷嬷,萧家百年名族,因而吴嬷嬷多少对平日少规矩差礼仪的覃楠兮有些不屑。
“好嬷嬷,您等楠兮片刻,就片刻,容楠兮回去换件衣裳?”明知这吴嬷嬷刻板冷漠,覃楠兮还是不死心,想博个侥幸。
“老奴奉了姑爷的命请小姐去书房议事,已耽搁了近一个时辰,小姐还是快去吧!再晚了,只怕更不好呢。”吴嬷嬷一张霜脸相对。
耷拉着脑袋,覃楠兮被吴嬷嬷“押”到书房。
“怎么又打扮成这样子?”书案后的覃楠甫刚一抬头,两条眉毛便拧在了眉心。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覃楠甫的眉眼和覃楠兮十分相似。
“哥哥”垂着眼皮唤了一声,覃楠兮不情不愿的挪到书案前。吴嬷嬷躬身行了个礼,倒退了几步才转身出了房门。
一室静寂。
“哥哥,吴嬷嬷说你找我有事商议?”覃楠兮一脸谄媚,主动出击,意欲转移哥哥的注意力。
“你站着做什么?一副随时要逃的样子。我是有件事必须和你说的。”覃楠甫瞟了覃楠兮一眼,削薄的嘴角浮出一丝浅笑。
“必须和我说?是找到旭哥哥了是吗?”覃楠兮刚要落座的身子豁然弹起,满眼的期待光华闪烁。原本满身的任性胡闹气顷刻消失。
覃楠甫一愕,摇了摇头,小心道“我私下也已经找了差不多三年了,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或许,或许苏旭已经…….”
覃楠兮身子软软的滑到椅上,咬着唇角,半晌抬头,泪汪汪的恳求道“哥哥,楠兮求求你,一定要帮楠兮找到旭哥哥。那山崖不高,水也不深,如果当时,当时旭哥哥真的,真的就…….一定不会找不到…不会没有一丝痕迹的。”
“哎,你一心惦记着苏旭,这也…….罢了,只要我还在任上,就一定想办法暗中查找他的下落。”覃楠甫不忍看妹妹一双泪眼。
“多谢哥哥,楠兮一定要找到旭哥哥,将苏先生临终所托的遗物遗言,都亲自交给他。”
“苏先生也真是奇特,一本舞谱,竟看的比性命重要。”覃楠甫深觉不解。他不解覃楠兮一介女儿,竟重诺如山,发誓定要亲身践诺。更不解父亲的挚交苏长卿临终所托竟然是一本普通舞谱。
“苏先生为人就是这样,他将情谊看的比性命珍贵。当年若不是他重情重义,娘和我只怕早死在幽州了。况且那本舞谱序跋中提到个叫安儿的女子,或许那个安儿是旭哥哥生母闺名?若真是这样,岂不就是比性命还珍贵的念物。”覃楠兮从不觉得养育她七年的苏先生所托有何不妥。
“这,我自然不会对苏先生不敬,只是……哎,罢了,你这丫头像极了爹,认死理。不说这个了。”覃楠甫无奈。转头又想起一事,神色忽的一肃,嘱咐道“你在幽州苏先生身边长大的事,只有爹爹,你我知道,万不可再对他人提及。爹爹位高权重,若让人知道你不是在江南外祖家长大的,恐怕会有人从中作文章。”
当年战乱,江南巨儒覃子安带着家小逃亡。战乱中一家失散,临盆在即的覃夫人和贴身服侍的丫头云贞意外流落到幽州边界,有幸被得了信儿赶去相救的覃子安挚友苏长卿救下。只可惜,覃夫人临产受惊,体虚不胜,生下覃楠兮便撒手人寰。因此覃楠兮是由苏长卿和云贞在幽州边界抚养长大。后来大楚定鼎中原,为求天下士子归心,先帝拜覃子安为太傅,官居尚书令。然而,苏长卿却因是前朝太子近臣,又誓死不肯易主称臣,因此覃子安和苏长卿挚交之事已成覃家最深的隐秘。
“哥哥放心,楠兮知道轻重。”覃楠兮眸光一闪,肃然应道。她自然知道轻重。她从不曾向任何人提起,苏先生根本不是重病不治,她永远会记得苏先生临死时那愤恨和不屈的眼神,永远记得自己答应过苏先生和养母云贞的话。
“是什么轻重?相公你又在吓唬妹妹?”一声婉转又蕴满笑意的话语自门外传来。
话音未落,一个曼妙的女子已轻灵灵的自门外飘了进来,她手中捧着一方精细漆盘,盘中是一套极清淡素雅的青瓷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