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徐江怡眉头微皱。
“他……他……他……”
“他什么他,说清楚。”老人吼道。
徐霖毅侧身目不转睛的面对林静晨,声音里带着犹豫,却依旧吐了出来:“他吸……吸……毒,静晨,是他不干净,是他肮脏,是他一身龌龊不堪,你走吧,我徐家高攀不上你,养出这样的子孙,配不上你。”
“徐霖毅,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徐江怡身体摇晃,靠着椅子才勉强站住。
“大哥,这话不能胡说,三弟,三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碰那玩意儿?”徐睿毅瞠目辩解,他徐家几辈子都是正经的人,怎么会碰那东西,一定是误会,是误会。
徐霖毅从外套里拿出那一支被放光了液体的针管,“我看着他注射,我看着他用这东西,手臂上那清晰的针孔,还有这东西的成分,睿毅,你也在部队里待过,你自己看。”
“可卡?”徐睿毅颤抖的攥着那支针管,慌乱的看着林静晨。
林静晨木然的站着,听着,讽刺的笑了一声,“这种理由,亏得他想的出来。”
“弟妹,对不起,是我们没有管教好三弟,如今的他,这样一个瘾君子,我不能让你下半辈子都被他欺负,你们mǔ_zǐ三人,我徐家会好好照顾,你另找一个更优秀的男人吧,徐誉毅,他……不干净。”徐霖毅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愧疚。
林静晨轻轻的挽着陆路的手臂,轻声说道:“陆路,你看吧,我来这里做什么?等了这么久,等来的结果却是……是他……吸……”她止言,控制情绪。
“徐大少,这种借口未免太牵强了。”陆路瞪着徐睿毅说中的针管,她如何能相信那个威风凛凛的徐三少会碰那东西?不可信,这完全就是一出预谋好的玩笑。
“让徐誉毅过来。”徐江怡沉色吼道,“给我派人,我要当面问他,这东西真的比所有人都重要吗,在他心里竟然抛弃家庭,抛弃亲友,也要碰它,行,他翅膀硬了,哪怕飞上了天,我也要斩断他的去路。”
林静晨独自退到人群最后,在没人注意的空隙消失在这段似乎没有尽头延伸的走廊里。
有一个人,他让你心跳加速,手心出汗,觉得人生幸福,你和他加起来就是整个世界,可临到头,他却用着最极端的方式……逼你离开……
徘徊在冷风中,一样的天际阴沉凄然,她等待着,等他给自己最后一个了结。
徐家的车,半个小时候抵达,车内一人被数十名警卫团团围住,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拥簇而来,似王者莅临。
林静晨安静的站在大厅右侧,只瞧了一眼便看见围困在中间而来的身影,有这么一个人,总能让你在万千人海中,只待一眼便知距离。
“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林静晨跑上前,轻声问道。
管家看向两人,撤开几名警卫,“太太,老夫人要见三少,您们有什么话就长话短说吧。”
看着退散而开的数人,林静晨慢步的走到他身前,眸光在灯光的恍惚中微微闪现,他的影子也在其中荡漾开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带着颤抖的声音问着。
徐誉毅面无表情,甚至带着轻蔑的意味嘴角轻扬,“林静晨,我现在做什么事,也跟你毫无关系。”
“我一直以为你离开我,是真的有苦衷,就算发了誓,我也想祈求老天爷刚刚耳聋了没听见。”
“很可惜,我听见了。”徐誉毅冷冷一笑,“所以你不用这么楚楚可怜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觉得……虚伪。”
“徐誉毅,一年夫妻,就算我们做不成夫妻,至少也算个半个朋友吧。”她顿了顿,低下头,继续道:“现在我才知道我们是什么朋友,从今以后,永远不再联系的‘朋友’。”
徐誉毅沉默不语,两人目视在大厅中,四周人来人往,却唯独摒弃了这一方圆不过两米的地方。
林静晨觉得眼睛好痛好涩,总有一种伪装不下去的液体在充斥着她的双眸,她看着看着,眼眶忍不住的泛着湿意,最后狼狈逃跑。
擦肩而过,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了吧。
“其实,余天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的话,源源不断的重合在自己的脑海里,余天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们都让我放手,你们都让我忘记,我潇洒的离开,决绝干脆;
但是好痛,心好痛,就像是长在心里的花,突然被连根拔起,毫不迟疑,可你们却不知道它连着我的所有血脉……
急救室前,徐江怡只是远远的看见被人‘送’过来的徐誉毅,面色沉冷,大步流星般阔步而至。
“啪!”
不留情面的一巴掌,打散了这么多年的呵护疼爱,眼里、心里,全是怒火。
徐誉毅没有动弹,也没有反抗,任凭老人所赐的一个耳光落在自己脸上,心底破掉的那一个口子似乎又在开始流泪了。
连带着,呼吸都带着难以抑制的疼痛。
“我一直以为我徐江怡的小孙子是最优秀的,哪怕最后是死,也会是光荣死在战场上,为国撒热血,结果,却不曾想过,我最引以自豪的徐三少,却是以我最不齿的行为离开。”徐江怡双手捏紧成拳,控制着心底燃烧的熊熊怒火。
徐誉毅抹去嘴角的浅红,笑道:“大哥是看错了,我怎么可能会碰那玩意儿。”
“衣服脱了,脱了。”徐江怡怒斥。
徐誉毅愣了愣,环视四周站立不言不语,甚至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的人,艰难的吞下那沸腾的心血,脱下外套。
大哥、二哥、大嫂、二嫂、瞿伯伯、余伯伯、陈叔、陆路、还有……宝宝们。
一件又一件,最后,地上散落的是他所有的尊严。
徐江怡轻轻的抚摸过手臂上那清晰的针眼,出乎意料的失声而笑。
所有人看着突然发笑的老人,不禁觉得气氛愕然的诡异。
“好孩子,你还真是对得起咱们徐家的悉心栽培啊。”徐江怡五指蛮狠的抓住他的手臂,大拇指扣在那道针眼上,用力的摩挲,企图将它的痕迹一点一点的消散。
徐誉毅依旧如初冷冷冰冰的表情,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撕心裂肺的疼痛一寸一寸的扩疆。
“霖毅,送你的好弟弟回家,有什么事咱们等爷爷出院再说。”徐江怡蹲下身捡起衣服亲自替他穿上,目光带笑,“这东西,你戒的了最好,戒不了也得戒,我徐家出去的子孙,没有一个会死在毒瘾上。”
机械式的跟着徐霖毅的脚步走,徐誉毅最后一次回头,嘴角溢着满满的笑容。
空气里,带来的是那股她离开时留下的淡淡薄荷清香,很美好的味道,很清新的感觉,最终,还是由你陪着我走完这段路。
静儿,我很幸福了,真的很幸福啊。
不知为何,阴沉的天终于落下了一滴接着一滴冰冷的液体,砸在脸上,带走身体的余温。
车上,无人吭声。
徐霖毅看着车窗外。
徐誉毅闭上双眼。
徐家大宅敞开大门,迎接着曾经辉煌过的徐三少,叱咤风云时人人畏惧的徐三少,如今,却是被一群人押解着回府。
房门,被重重锁上,一日三餐,只通过那小小的口子传进来,没有人肯再面对他了吗?
屋子里,似乎冷的让人止不住的想要颤抖,他躺在床上,抱紧棉被,却依然冷的瑟瑟发抖。
夜里,雨势渐大,砸在玻璃上,叮叮咚咚。
手机在黑暗里燃了又灭,灭了又一次点亮,重复不断。
试图得到这最后一点温暖,记住她的笑容,记住她的眉眼,记住她的所有点滴。
静儿,我好想你,好想你,想你,
就当做秘密,我好想你,好想你……
一滴泪藏进枕头里,没有痕迹的藏匿着,只是隐隐的在黑暗里,感觉着那淡淡的苦涩味道,独自萦绕!
“老公,你说我们的宝宝叫什么名字好呢?”
“静儿说想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她妞妞好不好?”
“静儿想要一个女儿吗?”
“我想要一个女儿,还想再要一个儿子,我想给老公生好多好多宝宝。”
“静儿真贪心。”
“老公不喜欢吗?”
“我……很喜欢。”
红红的血,染上白净的泪,没有知觉的躺着,梦里,她欢笑着,幸福着,我们终于团聚了。
“咚咚咚。”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人站在门外。
“三弟,爷爷已经脱离危险了,奶奶说过两天后就会回家休养,这两天,你好好的想清楚,我已经把你的房间周围布上了最严防的监控,只要给你送可卡那个人一来,就别想再出去了,这毒瘾,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徐霖毅关上了门,又一次,满屋子只剩漆黑。
窗外的雨,依旧落着,今夜,似乎连星星都不愿陪他了。
林静晨站在阳台上,隔着雨帘目视前方。
“叮咚……叮咚……”
佣人打开门视监控,眉头皱了皱,“请问您找哪位?”
“我想问一下府上是不是有一位林静晨小姐入住?”
“林小姐是太太的朋友,正在府上,您是哪位?”
“我是余天,你告诉林小姐一声,我想见她一面。”余天心悸的站在院外,挣扎了几天,最终还是无法面对自己的私心,告诉她真相也好吧,至少自己还是做不了那个坏人吧。
叮……
门扉敞开,他放下雨伞,放置在院墙后。
林静晨站在大厅中,瞧着那个冒雨前来的男人,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静晨,你还真是让我好找啊。”余天接过佣人送来的毛巾,简单的擦了擦。
林静晨淡淡一笑,“我过两天就回y市了,你是来这里办公的?”
“我说我特地来找你的,你会不会稍稍的感动那么一丢丢?”余天喝了口热水,看向静谧的大厅,“只有你一个人?”
“陆路今天回陆家了,有点私事,你来找我做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沙发前,闲坐细谈。
余天轻咳一声,这样突然说出来会不会吓坏了她?
“静晨,你还记得你被绑架的事吗?”余天有些心虚的看向她,如果被她知道自己有意隐瞒事实的真相,她会不会拿起她身前的那把水果刀给自己身上扎出一个洞洞?
林静晨低头苦笑,“余天,以前,我挺想记得的,可是今天后,我却觉得忘记了,真好。”
“其实,那天——”
“余天,我嫁给你好不好?”
“那天徐——”余天瞠目,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说的云淡风轻的女人,他刚刚幻听了吗?
林静晨抬头,四目对视,“我嫁给你好不好?”她又一次重复。
余天被她一句话噎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愣愣的盯着她平静的五官,刚刚是她在对自己求婚?
可是为什么觉得她求的这么的……痛苦?
“那个,静晨啊,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余天咽下一口气,差点岔气而亡。
“原来连你也不想要我。”她自嘲的苦笑,自己刚刚是疯了吗?
余天惊怵,急忙摇头否认,“我只是有点想不明白,你说的是真的?”
“你愿不愿意娶我?”林静晨语气笃定,不带犹豫。
“静晨,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余天坐在她身侧,伸出手,略带迟疑的轻柔握住,“不后悔?”
“不后悔。”她眼角带笑,却好似在哭。
余天看的心疼,揽着她入怀,“这可是你说的,无论如何,不许后悔。”
林静晨低垂下眸,有那么一刻,她心里想的竟然是,他会不会来抢婚,他会不会来阻止她嫁人,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出现来阻止自己吧,哪怕只是来看一眼,也值得了。
阔别前几日的阴霾,今日的徐家终于恢复了丝丝人气。
徐茂宏不顾医生阻止,强行回家休养,无奈徐家人也只得迁就老人,安静的徐家,刹那间如同以往。
“回家真不错,让那个臭小子下来,给我滚下来,老爷子我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精神,该处理处理他的私事了。”徐茂宏躺在床上,声音有些疲惫。
“你才刚出院,再等两天吧,反正誉毅也出不去。”徐江怡看医生们放置好仪器,轻声说:“到时候吃药了,我去给你拿药。”
关上房门,众人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没人告诉老爷子事情的真相,只得瞒着,无论如何,都只能瞒着。
“陈叔,你手里的是什么?”秦芯雪见着一抹红,戏谑的拿过来了看上一眼,一时之间,脸上的笑意渐渐僵硬。
“是什么东西?”徐霖毅见她表情严肃,禁不住的眉头紧皱。
“大哥,你们怎么了?”徐睿毅凑上前。
“是什么?”徐江怡言简意赅问道。
“是喜帖。”秦芯雪吞吞吐吐的解释。
“喜帖?”徐江怡默然走上前,表情凝固。
“静晨,要嫁人了?”徐霖毅嗤笑,“也好,至少人家本来就没有对不起誉毅,离开他,是最好的选择。”
“给他送上去,自己造的孽,自己赎罪。”徐江怡拿起药盒重新开门走进。
徐霖毅只感觉手中的红色信封太过沉重,双手托着也端不起那沉甸甸的重量,心绪紊乱的走上,似乎,有种不祥预感,愈演愈烈。
憔悴不堪,徐誉毅面无血色的坐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徐霖毅送上来的喜帖,上面赤金熨烫上的两个名字,字字诛心,一把刀,两把刀,无数把刀,就这般,毫不留情的插进心脏。
血,肆虐的流淌着,就像那红的刺眼的喜帖般充斥在整个胸腔里。
“三弟,放手也好。”
徐霖毅丢下最后一句话,冷漠的走出了病房,如果,在那一瞬间,他回头看了那么一眼,就会撕破那个男人的所有伪装。
鲜红的血,狂涌的染上那封静躺在床上的红色印记,似乎觉得它不够红,他想为他们添上最后一点喜庆。
点点红梅,印上苍白的衣衫,他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天花板上,影子一道道重合,最后,白茫茫一片。
泪水滚落,好烫,好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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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章,我特地打上了‘慎’,让心脏脆弱的亲们选择性的阅读,因为这也算是本文最虐的地方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明天真相大白了,前几日阴霾的天,拨开云雾见月明了,哈哈哈,不会被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