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晨双腿发软,身体不由自主的顺着墙滑倒在地板上,头顶上昏暗的灯光清冷的折射在地上,倒映着她苍白的脸色,怅然内心中的愤怒难消,她紧紧的攥着拳头,遥望不远处那静躺的身体,胸口处剧烈起伏。
“徐夫人,请您别这样,这里太冷了,请您跟我回病房。”护士慌乱的站在她的身后,从一开始她见到那个已亡的男人的第一刻,她的情绪好像就开始发生了变化,在惊愕中带着灼灼燃烧的愤怒,她在生气,很强烈的生气。似像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随时随地都会爆发。
林静晨一动不动的坐在地板上,压抑着那股上窜的怒火,闭上眼,平复心跳。
护士站在一旁左右为难,不得已之下,只得安静的退出太平间。
走廊处,有些阴冷的空气在扑打窗户,护士举措不定的拿出手机。
jk集团,作为徐誉毅第一次上任的股东大会准时在三点召开,由亚太地区总负责人徐睿毅亲自主持,上百位股东座无虚席,各自等待这一季一期的工作报道。
徐睿毅站在主席台上,淡淡吟笑,“想必各位都知道jk集团是家族集团,此次破例任用徐誉毅为亚太地区副总,各位也算是公司伊始的元老,我不用强权压人,各位心中有什么疑问,今天在这大会上一并说清楚,往后,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建设jk集团的下一个辉煌。”
徐誉毅在徐睿毅话音落下后,不露声色的走上会议台,不苟言笑的目视前方,冷冽的气势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厅内慢慢弥漫,一张冷峻到几乎打算冰冻整间会议厅的脸引得众人心底不寒而栗。
徐三少在营区的威名,在京城中说一不二的性格,他就这般一言不发的站着,眼神处冷冷的巡视而过,俨然就像是君临天下,气势恢宏,无人敢言,只得臣服。
“谢谢大家。”徐誉毅面无表情的吐出四个字,泰然自若的走下高台,闲坐在徐睿毅身边,闭目养神。
徐睿毅脸颊一抽,哭笑不得的瞪着那个始作俑者,轻咳一声:“现在开始准备季尾报告。”
徐誉毅不以为意的背靠在椅子上,只是衣兜里的手机偏偏在这时兴致勃勃的高唱一曲。
“……”静默无声的会议大厅,众人显然被这一曲电话铃声惊怵,个个大惊失色的寻找声源处。
徐誉毅看着上面陌生的数字,面露不悦,毫不迟疑的直接挂断。
徐睿毅坐在一旁,掩嘴轻咳:“手机需要关机,以后记住。”
“我的手机不能关机,万一静儿出了事,他们无法联系我。”徐誉毅放回手机,目视前方。
徐睿毅嘴角一抽,到底哥是领导,还是你丫的这个半路杀出来只会说谢谢大家的面瘫男的随从?
手机自顾自的继续唱奏,站在台上准备报告的股东愣了愣,有些尴尬的看向两位总的方向。
徐誉毅拿出手机,按下接听:“请说。”
“三少,我是照顾您夫人的护士,请问您现在能来医院一趟吗?”
徐誉毅蓦地从椅子上站起,全厅哑然失色。
“怎么回事?”冷冷的声音充斥在整个会议厅,惹得台上的某人汗如雨下。
护士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说起,只得解释:“今天发生了一起车祸,车祸中死亡的那位先生,夫人好像认识。”
“等我过来。”徐誉毅挂断电话,回看了一眼徐睿毅,随后便是不作停留的阔步而去。
徐睿毅急忙跟上,“三弟,是不是弟妹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去医院看看。”徐誉毅打开车门,“今天的会议我先离席了。”
“没关系,弟妹重要,你小心开车。”徐睿毅挥挥手,看着路虎离去的方向,轻叹一声。
“二哥。”徐晨怡从刚刚停下的法拉利中走出,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那是三哥的车吗?”
“你今天怎么有空跑过来了?”徐睿毅轻轻的拂动小妹的脑袋,笑道:“难不成你也想来我这里做做闲职?”
“不是二哥,我以为三哥会来上班,特地来公司找他,结果还是来迟一步。”徐晨怡淡笑。
“你找他做什么?有什么事难道对二哥不能说的?”徐睿毅疼惜的把徐晨怡领进公司,对着一旁静站等候吩咐的助理说道:“告诉股东们,今天的会议先行取消,改在周五早上九点举行。”
“是,总裁。”
徐睿毅按下电梯,扭头看着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很不好。”
“没有什么事,我就想问问三哥,他把子昂藏到了什么地方?我昨天找了他一天了,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徐晨怡情绪低落的低下头,手轻轻的放在肚子上,他爸爸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吧。
也许他三哥也还不知道吧,否则他怎么会把子昂藏着不放出来?
“晨怡,你要知道陈子昂是一个大活人,更是一个不弱的男人,你说这样的一个男人,三弟能藏得住他吗?”徐睿毅为丫头倒了一杯咖啡,亲自送到她的身前。
徐晨怡不作回应的坐在沙发上,眉头微皱。
“丫头,你说陈子昂不见了,那你有想过他为什么会不见吗?如果他心里真的有你的存在,为什么一天一夜都不与你联系?现在就是这般理与不理,你说结婚后他还会珍惜你吗?”
“不,二哥,前两天他出现时就有点不对劲了,我不知道三哥或者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我想知道事实的真相,二哥,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们真的不放过他了?”徐晨怡激动的握着徐睿毅的手,眼底微微泛着泪光。
徐睿毅摇摇头,解释道:“晨怡,我们不是陈子昂那种人,我们徐家做事讲究的是光明正大。”
“那他怎么会不见了?二哥,你知道吗,我……我已经……”徐晨怡欲言又止,脸颊处微微有些发烫。
“晨怡究竟想说什么?”徐睿毅如同以往般继续抚摸她的脑袋。
“二哥,我……怀孕了。”
“……”覆在头顶上的手一滞,他诧异的看向那个低头羞涩的丫头,紧紧的捏住她的肩膀,抬起她的头,惊慌的问道:“晨怡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二哥,我说的是真的,我昨天去找过三哥,三哥不在,我把孕检报告给了嫂子,我知道你们都不会为难我们的,对吧。”徐晨怡泪光闪烁的握住徐睿毅的手,“二哥,我求你们把子昂还给我好不好?”
“丫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怎么可以在没结婚前就把自己交给那个男人?”徐睿毅惊愕的站起身,站在窗前,压抑着心底的怒。
徐晨怡走到他的身侧,“二哥,为什么三哥他们就可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因为他陈子昂不配。”徐睿毅吼道,“晨怡,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二哥,你告诉我,难道你们还想继续阻止我们吗?”
“这……”徐睿毅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陈子昂是自己消失的,他不想见你,难道你心里还不明白吗?”
“不,他绝对不会这么做。”徐晨怡甩开男人的手,怒吼:“就算你们一个个都不同意,时至今日,我都不会再离开他。”
徐晨怡摔门而出,留下已经沉默到全身都在发颤的男人。
医院内:
嘶!惊耳的刹车声打破宁静的医院,一人在还未来得及停稳的车内心急火燎的跑出,最后像似一阵风吹拂而去。
“啪!”徐誉毅气喘吁吁的站在病房前,却不见任何一人的身影。
“夫人人呢?”徐誉毅怒斥身后的几名警卫。
警卫长严肃正步道:“刚刚护士带她去了太平间。”
“太平间?”徐誉毅健步而去,直接从消防通道上的楼道一跃而下。
“三少——”护士见到来人的身影,如释重负的指了指身后的位置,“夫人已经在里面待了半个小时了,无论我怎么劝说她都不肯出来。”
“我知道了,你先去让医生准备一下,这里太过阴冷,她会生病的。”徐誉毅缓步走进里面,看着地上呆滞不动的身影,心底疼惜匆匆上前抱着她。
林静晨稍稍冷静下来,任凭他温暖的怀抱抚平自己内心的不安,脑袋枕在他的怀里,静听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双手扣住他的衣襟,抑制的颤抖终于得到了释放。
“静儿,我们回去吧。”徐誉毅抱起她,只是回头冷冷的看了眼那床上没有生气的身影,这个男人是谁?
“你怎么不问我?”林静晨躺回床上,双手依旧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
“我在等静儿主动告诉我不听话的理由。”徐誉毅半躺在床边,轻柔的将她放在怀中。
林静晨闭了闭眼,重新睁开,酝酿着言辞:“他是文治,你应该也见过,在陈子轩的婚礼上。”
“他是陈子昂的人?”
“嗯,是他最好的兄弟,可惜,也是因为他死的。”
“静儿为什么这么说?我听说他是意外而死的。”徐誉毅揽着她,轻轻的安抚着她紧张的疲惫。
“誉毅,他告诉了我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我能想到他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才会‘意外’而死的。”林静晨坐起身,目光毫不避讳的与他相接。
“什么事?”徐誉毅轻抚着她紧皱的眉头,瞧着她严肃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笑。
“他说……陈子昂疯了。”林静晨深吸一口气,“精神产生错乱,他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
“……”徐誉毅收回手,嘴角淡笑,“静儿,陈子昂那么正常的一个人,你如果说他是因为仇恨而蒙蔽了双眼导致做错事,或许我还会信,可是你说他杀人放火是因为精神出了问题,这不是他可以随意草菅人命的借口,就算他是准备动用这个借口,我想谁也不敢相信这个借口。”
“我不怕他装疯,我怕他是真疯。誉毅,别再接近他了。”
“静儿是在担心我?”
“我不担心你还会担心谁?”林静晨抱着他,“我们想想别的办法,把他送进医院,不能任他在外面逍遥快活了好不好?”
“静儿,你……”
“文治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他都能狠心到杀了他,誉毅,我不想这样的意外发生在你的身上。”
“静儿,我说过我的世界里不会有这种意外发生。他只要敢碰我的人一根头发,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报应。”徐誉毅轻轻的捧住她的双颊,温柔的覆唇而上,浅尝她嘴角咸酸的味道,是泪的味道嘛?
林静晨闭上眼,控制住身体的惶恐,抱着他,毫不保留的回应,“我不要你离开我,永永远远都别想推开我了。”
“傻静儿,累不累?”徐誉毅将她放回床上,轻轻的掠过她凌乱的长发,目光柔和的注视着她微皱的眉目,伸手轻拂动那丝眉头。
林静晨微微睁开眼,莞尔一笑,“你在,真好。”
“睡吧,等下我让医生检查一下。”
“嗯。”林静晨依偎在他怀中,嗅着那股清香,安然的闭上双眼沉睡而去。
当病房内的气氛恢复如常,当温和的空气萦绕在她身旁时,他不动声色的离开,背对着身后熟睡的身影,和颜的表情渐渐凝固,最终,如冰似寒的露出杀气重重。
“亚欧。”轻唤一声,不知如何屋内的灯光微微闪了闪,一道身影如同爬山虎般倒挂而进。
“下次能不能等我自动出场?这样被你一唤,我突然有一种是你傀儡的感觉?”
“调查一下陈子昂,他有些不正常。”
“我早就想告诉你,这个男人不是有点不正常,是真的很不正常。”亚欧轻咳一声,打量了一下床上并无异样的女人,说道:“他那方面很有问题。”
“你什么意思?”徐誉毅拎着他,两两出了房间。
亚欧掩嘴一笑,“他好像根本就不能行房事。”
“……”徐誉毅双眼一眯,冷哼:“你查了这件事?”
“当初在酒店时,我见他跟江媚在床上发生的事,虽然过程很激烈,可是我发现他根本就无法完成最后步骤。”
“你真的看了?”徐誉毅嘴角抽抽,离着他的距离不由自主的远了远。
亚欧淡笑,“这么劲爆的现场直播,我想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忍不住的多看两眼,结果一看便是身不由己的看完了全套动作。”
“然后呢?”
“然后他萎了。”
“你确定?”徐誉毅冷笑,“然后呢?”
“然后不知道他是不是太野蛮了,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得到满足,竟然变态到……到用……”
“后面那些恶心的话请收回,我让你查的不是他的情事,我想知道他的精神方面的问题。”徐誉毅上前夺下亚欧嘴边的香烟,丢在一旁的垃圾桶,“说过这里不能抽烟。”
亚欧嗤之以鼻,冷哼,“这点我倒没有特别注意,只是经过这些事,不难想象他一定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不然这么变态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想的出来?”
“那一日你看见陈诚鸿,以你的判断,你能不能看出他是否正常?”
“难不成你怀疑——”
“我只是在猜测,陈诚鸿的精神不正常,很有可能会是遗传性的精神疾病。”徐誉毅依靠在墙上,微微喘上一口气,“监视文治的尸体,这两天应该会有人来替他收尸。”
“你不会打算让我去监视一个死人?”亚欧眉头一皱,“可否来个商量的余地。”
“我还有事需要你,派几个能力强点的监视他。”徐誉毅意味深长的轻轻拍打拍打他的后背,“替我保护好静儿。”
“她不是由咱三少亲自保护吗?这种事我怎敢抢?”
“百密总有一疏的时候,我不想让这万分之一的机会成为她危险的源头,只得辛苦你了。”
“三少,我发现你真的变了。”亚欧打趣。
“我也发现我最近特别特别特别的有男人味了。”徐誉毅含笑,目光温柔的看着屋内沉沉睡去的身影,嘴角笑意更浓。
“三少,你丫的变得太婆婆妈妈了,一点都不像曾经那个雷厉风行徐三少,做事拖拖拉拉,犹豫不决,妇人之仁……”
徐誉毅面无表情的回视,四目对视,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中乍然而开。
病房内,淡淡罄香独自萦绕,冰凉的液体滑过血管,融合入血液里,渐渐的消去那身体存在的疲倦。
林静晨虚虚的睁开眼,昏暗的灯光下一人安静的伏在床边睡下,自己的手被他温柔的捏在掌心中,他的呵护,温暖着寒冷。
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部轮廓,一点一点的细细观察。
“静儿?”因为初醒,徐誉毅的声音有些嘶哑,却是在醒来的第一刻便是微笑面对,“静儿,饿了吗?”
林静晨不言只是轻摇脑袋,手滑过他的眉眼放在他的脸上。
“等一下爷爷他们想过来,我让他们顺便给你做点好吃的,家里新来了一名m国料理师,做的西餐味道不错,今天想不想变变口味?”徐誉毅覆手在她的手背上,轻声问道。
林静晨点点头,“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今天想翘班。”徐誉毅抱起她,摸了摸她正常的额头,“幸好没有生病。”
“我的身体可是很健康的,别把我当成易碎的玻璃娃娃好不好?”林静晨躲在他的怀中,嘟囔着。
徐誉毅搂着她,笑道:“那我的静儿是能很好很好的照顾自己了吗?”
“当然。”林静晨有些心虚,“可我更想躲在你怀里让你照顾。”
“这样最好。”徐誉毅俯身亲吻在他的额头,笑意满满。
“看来爷爷我们来的又不是时候了。”秦芯雪搀扶着老人的手臂从容走进病房,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林静晨见着三人,愣了愣,有些尴尬的推开徐誉毅。
秦芯雪放开老人,回头将身后的女人拉上前,“二弟妹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吵着要来看看这个还没有见过面的三弟妹吗?现在来了倒表现拘谨了。”
徐睿毅夫人蒋思捷淡淡一笑,走上前站在床边,嘴角微扬含笑道:“我是你二嫂,我叫蒋思捷,静晨可以唤我思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