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怎么会知道?”林静晨尴尬的笑笑,眼瞳急忙避开徐晨怡的一双如同镁光灯正对着她剧烈闪烁的眼睛,本是无波无浪,却依旧在她内心中波澜起伏。
“看来以前嫂子的关注点只有陈子轩啊,只是不知道事实的真相如何,现在见子昂那么痛苦,我真的于心不忍,如果让我知道是谁那么作孽推子昂下了海,我一定也让她尝尝随波逐流,窒息溺死的绝望。”
徐晨怡目似冷箭,恍若一把冰刀想要割开正在她眼前渐渐汇聚的一道模糊人影,只待看清那一日,便是她四分五裂之时。
林静晨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什么,可是当看到徐晨怡那双满是戾气,正在一点一点冰冻的目色,忍了忍,吞下了接下来想要解释的冲动。
徐晨怡突觉自己失态,莞尔一笑,“让嫂子看笑话了,我只是心疼子昂罢了。”
“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陈子昂,你跟他认识多久了?难道就真心不在乎他的过去?”
“我们认识半年了,从他醒来后进行康复时,就是由我接手主治,他的毅力坚强,那么难熬的一段日子,我看着他煎熬,看着他挣扎,最后陪着他一起站起来,一起重新成为正常人,我能分享他的那么多辛苦,我很高兴。”徐晨怡情不自禁的露了半分小女人情怀,脸颊处微微熏红,嘴角轻扬,语气温柔如水。
“原来你们都在一起半年了。”林静晨若有所思的看向玻璃窗前那灼目的阳光,笑了笑。
“嫂子想出去逛逛吗?”徐晨怡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淡而一笑,“我可以带你出去转转。”
“你就不怕你哥回来找你兴师问罪?”林静晨掀开被子,下床寻着鞋子。
徐晨怡俯下身在床底替她拿出,笑道:“我倒觉得是我哥太谨而慎微了,嫂子气色如此俱佳,不知道他瞎担心什么。”
“他着急是应该的。”林静晨本能的护了护小腹,想想里面正住着两个宝宝,嘴角的笑意更难掩饰。
“那今天就由小妹我替哥哥保驾护航陪嫂子在院子里逛逛。”徐晨怡上前挽着林静晨的手,两人合肩并排的走出病房。
黑衣保镖三步开外踌躇不定的伸出双手左右相拦,说道:“三少吩咐过他不在期间,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病房半步。”
“放心,我就带着嫂子在院子里转转,又不出医院,能出什么事?更何况就算出了事,这里也是医院,难道还怕人在这里出了事来不及抢救?”徐晨怡毫不客气的推开挡路的保镖,拉着林静晨的手大步阔前,潇洒离开。
保镖面面相觑,急忙紧跟其上。
电梯合上,徐晨怡站在电梯前,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点邪魅诡异的味道。
嗅着电梯里复杂的香水气息,林静晨胸闷气急的抬手掩了掩嘴,压下胃里上窜的呕吐感,眉头紧皱。
徐晨怡斜睨一眼,淡淡一笑,“不知道刚刚是谁用了什么廉价香水,味道太浓了。嫂子忍忍,电梯停了。”
林静晨掩嘴轻点下头,见电梯门一看,慌乱的跑出,当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刹那,胸口堵住的那口气瞬间消散。
“需要回房间休息一下吗?”徐晨怡担忧的走上前问道。
林静晨摆了摆手,“好不容易能支开保镖自由活动活动,不想再回到那个牢房了,等坐会儿再回去。”
徐晨怡不再多言,走在她的身侧,“听说前些日子院前的那条小河养了不少名贵花种,平时来往观赏的人也蛮多的,嫂子要不要过去瞅瞅?”
林静晨犹豫了片刻,委婉拒绝,“人多的地方我总是忍不住泛起酸水,还是等孕吐稍稍减了一点再去吧。”
“也好,那要不去那边的亭子里坐坐?我来之前看着有人在那边写书法啊,这家私人医院还真是千奇百怪的病人都有,连这些陶冶情操的附庸风雅也搬来了医院。”徐晨怡淡笑道。
林静晨点了点头,“也好。”
淡淡的金色阳光下,穿过一排杨柳,在习习微风中,两道身影斜斜拉长。
亭子里,围聚着两三人,两人对排而坐,眉头微蹙,似乎在酝酿着接下来的妙笔生花。
林静晨坐在亭下的长椅上,笑逐颜开的望着亭上飘来的一两声喝彩,阳光轻柔的呵护在自己的身体上,空气里飘来阵阵花香,惹得她昏昏欲睡。
“嫂子,你先坐坐,我去趟洗手间。”徐晨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缓步走出视线。
林静晨不以为意的闭上眼,闻着花草香,沐浴阳光中,清风和煦,空气静谧,适合午睡。
“我的好姐姐现在嫁入豪门,连我们这些弟妹想要见一面也是难如登天了。”
一道声音带着冷嘲热讽从身后传来,林静晨蓦地的睁开双眼,静静的聆听着身后渐渐靠近的脚步声,眉头一皱,默然回头。
林晨泽冷眼的眸中带着轻蔑的挑衅,嘴角半噙笑意,冷笑而望。
林静晨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转身准备离开。
林晨爱跨步上前直接拦住去路,暗讽:“还真是嫁了好男人就趾高气昂连自己的弟弟妹妹都不相认了?”
“不好意思,我想林先生前段日子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二位都略有所闻了,对于林家,不是我不认,而是我已经不属于林家的一份子了。更别谈二位少爷小姐是我的弟妹关系。”
“这关系断了,当初你敢说你不是因为认识了徐三少才答应父亲的断绝关系请求?林静晨啊林静晨,我还真是小看了你未雨绸缪的本事了,恐怕当时父亲想要赶你走,你心里还求之不得他越狠心越好,你心里就憎恨着他刻薄了你是吧,你心里就怨恨着我们母亲抢走你母亲的位置是吧,你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还真是高攀了,那个词我还承担不起分量。”林静晨冷笑,“论什么人忘恩负义,我想我们伟大的父亲将它表现的淋漓尽致,似乎还略胜一筹。”
“你、你说这话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林静爱怒不可遏的吼道。
林静晨目色不动,冷然的眸光望着二人,“论天打雷劈,你去翻看翻看二十年前的那些新闻记录,林先生当年是如何霸占亡妻家产的?林先生是如何抛弃妻子迎接新欢坐上s长之位的?”
林天泽冷哼,“就算如此,他也是我们的父亲。”
“父亲这个词是对于你们而言,在我孤独无依郁郁寡欢时,你们口中的父亲是如何对待我的?赶出林家,断绝fù_nǚ关系。如此‘深情厚谊’的好父亲,我如何不‘怜爱心疼’?”
“那是你丢了林家的脸,连是不是自己的订婚典礼都能弄错,这样的好女儿,谁敢承认?”林晨爱嗤笑,脸上笑意盎然。
“如此我倒是要借用二位的话了,林先生这些年做的那些事,那一件不是伤天害理丧尽天良?这样的好父亲,我还真是高攀不上,幸好他大仁大义放我出了林家,免得那些罪名落实,引得我一身腥臭。”林静晨讪讪说道。
“无论如何,他也是你的父亲。”林晨泽皱眉。
“这话怎么又一次绕回来了?父亲,他不是不承认我这个女儿了吗?我又何苦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屁股,惹得一家子人都不愉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揣测什么,你就等着父亲和母亲跪下来求你是吧,林静晨,你迟早会得到报应的。”林晨爱大吼,抛弃大小姐的高贵气质,如同泼妇般毫无仪态的吼道。
林静晨淡笑:“人在做,天在看,什么人该得到报应,老天爷心知肚明,毋需二位在这里善意提醒。”
“你——”林天爱语塞,指着她,却吐不出一个字。
林晨泽拉住因愤怒而面红耳赤的林晨爱,摇了摇头,将她挡在自己身后,面朝林静晨冷冷说道:“无论今天我们兄妹二人如何求你,你也不肯出手帮帮父亲了是吧。”
“不是我不帮,而是我无论为力,我嫁给徐誉毅,不是为了帮自己的父亲脱罪,更不是为了帮他洗钱。”林静晨揽了揽身上的披肩,漠然转身。
林晨泽双手捏紧成拳,压下心底的怒,“那我便用父亲曾说过的话再说一次,从今以后,我们也不再是姐弟姐妹,你林静晨将来如何,与我林晨泽,与我林家,毫无瓜葛。”
林静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兄妹二人,拢着披肩迈步而去,阳光斜斜的从她的身侧照耀而下,由近到远,照拂进茂密的树梢光点下,掩藏不见。
“哥——”
“别说话。”林晨泽掩了掩嘴。
林晨爱眉头紧皱,声音愤愤,“就这样放她走了?”
“难不成你还真打算上去跟她打一架?”林晨泽若有似无的一声冷笑,“回去看看父亲吧。”
“哥,我不想这么放过她,凭什么她就可以置身事外?凭什么她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冷眼旁观?我心里不平衡,我林家再对不起她,她再看不起林家,她身上的血肉也是出自林家,也是靠我林家一饭一水长大的。”
“就算如此,她恨了便是恨了,在爸爸面前不许提她一个字,我们跟她已经不再是亲人了。”林晨泽抓住她的手,强行将她拖离院子。
徐晨怡目光冷淡的从花圃中缓缓走出,阳光越盛的照耀,她脸上的阴鸷便是越冷冽,似乎,从里到外,丝毫不觉得阳光是暖的。
拿出电话,徐晨怡犹豫不决的按下一串号码。
当铃声响了几秒之后,一人的声音悠悠响起。
“晨怡是准备回来了吗?”陈子昂的笑声传达到她的耳膜中,温润如水。
徐晨怡嘴角轻笑,“是啊,准备回去了,你在酒店还是在公司?”
“在酒店,我等你回来。”陈子昂笑道。
徐晨怡愣了半响,斟酌片刻后轻声问道:“子昂不记得林静晨了,那你还记得a市s长林天成吗?”
电话一头似乎静默了几秒,随后声音淡淡:“当然对他有印象了,就算对五年前的他毫无印象,如今回了国一个月了,怎么也知道自己市里的领导人物啊。晨怡怎么突然对他起兴致了?”
“没有,就是好奇他当初为什么要赶林静晨出林家?难道是因为那场订婚?”
“这件事我也不清楚,不过林天成这个人我还听说的蛮多的,这一次因为前段日子的腐败,他被jc院盯上了。”
“这么说这一次他是在劫难逃了?”
“什么在劫难逃,他本就是自身难保了,谁让他这两年不知收敛,也可惜了他那个高调嫁入徐家的女儿,想想前几日的婚礼可算是全城轰动,她林静晨的名字深深的刻上了徐家族谱,却不料林静晨对他的好父亲不管不顾,任凭他生死自求。”
徐晨怡表情僵了僵,说道:“依我看林天成就是作茧自缚,恶有恶报,这件事我倒觉得三嫂做的不错,六亲不认,大公无私。”
“是啊,如果以后我出了事想要求求我的晨怡,晨怡会不会也来个大公无私?”
徐晨怡掩嘴偷笑,“当然,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你犯了错当然要受罚了。”
“还望亲爱的手下留情保我一条性命啊。”陈子昂笑意满满的说道。
徐晨怡紧握手机,映上阳光,阴霾的气息刹那间灰飞烟灭,只听空气里传来悦耳的声响,什么人在清唱甜曲,满满的全是幸福。
“我快回来了,在酒店等我。”
“我等你。”陈子昂挂断电话,轻轻摇晃着手里的红酒,红色的液体恰如热烈的鲜血,耀眼夺目。
“叮咚……叮咚……”
陈子昂放下酒杯,随意的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嘴角噙笑,走到玄关处,按下门锁,“你是在楼下打的电话?回来的这么——”
徐誉毅嘴角含着烟,面对开启的房门,迎上来人便轻吐一口烟雾,笑道:“抱歉,我不是徐晨怡。”
陈子昂先是一怵,后淡而一笑,“不知徐三少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这冠冕堂皇的话就陈大少说的最理所当然,不知可否允许我冒昧进屋详谈!”徐誉毅绕过陈子昂,径直走入酒店。
坐北朝南的酒店顶楼,虚敞的窗户边轻拂着,风一起,帘子轻颤,薄如蝉翼的帘纱一颤一动,飘飘忽忽,好不真实。
陈子昂站在玄关处冷冷一笑,轻带门锁,大门紧闭。
徐誉毅翘着一腿闲坐在沙发上,目光随意的转换着酒店的布局,嘴角是抹看不出内容的笑意,似乎有些得意,又带着点冷漠。
陈子昂拿出另一只酒杯,“徐三少来不来一杯?”
“不用,我可不想酒驾。”
“看不出徐三少还真是遵纪守法。”陈子昂自顾自的浅酌。
徐誉毅启颜,“我只是不想让我家的那位担心而已,爱护自己,同是也是爱护她。只有自己好好的,她才能不被人欺负。”
“三少真是重情重义的好丈夫啊,林小姐嫁给你,还真是幸福。”陈子昂放下酒杯,嘴中满是红酒的涩甜。
徐誉毅一手扶额,轻声道:“就怕有心人故意不让我们幸福。”
“徐三少的话外之意想必又要继续转回上次我们未完的话题上了。”陈子昂收敛起笑容,目色沉寂。
徐誉毅玩转着无名指上的那枚圆戒,笑意拂面:“我不介意我们继续。”
“我可不想再糊里糊涂的挨徐三少的一脚。”
“我也不想让自己的脚沾上秽物。”徐誉毅嘴角含笑道。
陈子昂指尖拂过杯面,神色冷傲:“我跟徐夫人之间的事似乎只是误会,我想请徐三少认清楚仇人再商量报复这个词。”
“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我自己有眼睛辩是非,只怕某人会不敢寂寞,总喜欢跳出来点点火煽煽风。”徐誉毅脸色一沉,掏出一根香烟,又一次冷漠点燃。
烟蒂猩红的闪烁在灯光下,有种鬼魅的气息在萦绕。
陈子昂拿着酒瓶轻晃一番,刺眼的红色缓缓流入杯中,酒液越多,颜色越烈,味道越浓,忍不住的引得他眸中泛红。
“你应该也听说林天成中毒的事吧,这件事可谓是闹的满城风雨。”徐誉毅话锋一转,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正在独自品酒的身影,只见话音一落他的手在灯光下微乎其微的一阵颤抖,随后恢复平静。
陈子昂嘴角浅浅一笑,“略有耳闻,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还有人下毒,真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是啊,众人只知中毒的是林天成,却不知有一人一样被他祸害了。”徐誉毅轻吐一口烟圈,白色的烟雾迷蒙在眼前,看的对面的人一阵恍惚。
陈子昂表情一僵,问道:“不知谁也这么倒霉被沾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