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李参谋的电话,刘参谋不由咧嘴一笑:这孙悟满,还真有一点总裁风范!说好这几天让他在外专心办事,决不电话干扰。()两天过去,就是一个电话也不打。现在虽然忍不住差李参谋打探事情进展,却硬是不亲口问。还真有一点守誓如玉的味道。哎,可爱、可怜、而又可恨的孙悟满!
在青城的马路边,仰在驾座上的刘参谋心里五味杂陈。愣了许久,方将车慢悠悠向公安局驶去......
过去的两日,一身名牌、发型时髦的刘参谋成天驾着白色奔6豪车——车是孙悟满的。孙悟满座驾众多,色彩斑斓,赤橙黄绿青蓝紫一样不少,就像他的脾气一样多姿多彩。这辆白色奔6自买来他就没坐过几次,因嫌它不够庄重和沉稳。为了表彰刘参谋尽心尽力替自己脱困,孙悟满特意将这车临时派给刘参谋用几天以资鼓励。并许诺,若事遂所愿,这车以后就给刘参谋专用——在青城大街小巷神出鬼没,悠游闲逛。其态既有书香门第的风流潇洒,又似纨绔子弟百无聊赖。在旁人看来,当真是一个闲散了得!
刘参谋的闲散是实实在在的。当一切尽在掌握,当一切依计而行,当眼看猎物浑然不觉一步步坠入彀中,他没有理由不闲散。但闲散只是一种表象,正如平静水面往往有暗流涌动,风平浪静背后常常蕴涵暴风骤雨。
这两日,刘参谋外表看似闲散,内心却在波涛汹涌。惩治潘似安的强烈冲动、挽救潘英莲的义不容辞、解脱孙悟满的刻不容缓,都令他热血沸腾。他兴奋,他激动,他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或许,第一次当侠客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此时此刻,刘参谋俨然觉得自己已不再是孙悟满的参谋,而是一个伸张正义的侠客,而且是一个把骏马换着豪车的远古现代版侠客!
假象之所以眩人眼目,就在于它有时真实得出人意外。刘参谋此时的感觉便是如此。
豪车如一朵硕大的木棉花在青城素洁的马路上肆意绽放,高雅而炫丽。路人无不侧目且心生羡慕。刘参谋嘴里难得吹起轻快的口哨,因为他高兴。无须小心翼翼服侍孙悟满左右,让他感到久违的舒爽和愉悦,他没有理由不高兴。屈指算来,这种逍遥自在、随心所欲的日子自打跟了孙悟满,便光影不再。好在无情逝水碰上石头,偶尔也会溅起回头的浪花。眼下,不就如此吗?
不过细听他吹的口哨,也不成什么曲子,倒很像是蹩脚的年轻父亲在哄自己熟睡刚醒的孩子拉尿。显然,他对吹口哨并不在行;至少,也该是很长时间没有吹过了。或许,心境惬意得要脱口而出,对他原本就是一件奢侈的事——一个心中有秘密、而且是有大棋的人,永远也别想得到真正的解脱,除非终有秘密抖落、大棋收官的最后一天!
刘参谋口哨虽然吹得幽咽哽塞,可车技却是行云流水。没几分钟的功夫,车子便优雅地卧在了公安局的大院里。
要说当孙悟满的参谋委实是个苦差,却也能捞到不少实惠——人脉便是其中之一。刘参谋在给孙悟满当参谋的两年多时间里,就几乎认识了青城所有的头面人物,包括眼下他要拜访的青城公安局霍局长。
刘参谋大大咧咧走进局长办公室,见霍局长正挥汗如雨,简陋得近似泡菜作坊的室内竟连空调也没有,不由笑了起来,“秀得过了点吧?”
霍局长见刘参谋如约前来,忙起身相迎。()宰相门人七品官。孙悟满虽一介布衣,却是省内首富,身份堪比宰相。所以刘参谋也跟着身价倍增。
“我哪有闲心作秀!”霍局长把刘参谋让到皮质早已磨损得像癞痢头的沙发上,两手一摊,无奈苦笑,“这不经费紧张嘛。上面不拨,只好自己省了。”
“我们金鼎每年可没少缴税。”刘参谋故作愤愤不平,“这些钱市里都干嘛去了?”
“修路,改善市政!”霍局长欠身朝窗外望了一眼,笑道,“不然,你这么好的车怎么能开到我这蛮荒之地来。”
“那也不差几个空调钱。”刘参谋一脸的不以为然。
“还别说,现在就差!”霍局长呵呵笑道,“你不知道,眼下亨市长和哈书记办公室也不开空调。”
“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省里特意撮在一起派到青城来的?”
听霍局长提到青城的两位父母官,刘参谋便不由得想笑:这姓得古怪也就罢了,居然还生得一胖一瘦,一白一黑!二人凑在一起,一个喜笑,一个面板,真当是天下绝配!
“你是说‘哼哈二将’。”霍局长哈哈大笑。低头想想后,笑得更响,“应该有一点。要不,怎么会这么巧?!”
“你说百家姓里有‘亨’这个姓吗?”
“没查过,谁知道!”
“真是两只热锅上的蚂蚁!”刘参谋戏谑道。
据传哼哈二将惧冷惧热——尤其惧热。他都不敢想象二人窝在光溜溜戳在烈日下的市府楼里该是何等酷热难耐,其挥汗如雨的模样又该是何等的滑稽可笑。
“那我成什么了?”霍局长玩笑道。
“兵蚁。”刘参谋笑道,“为两只蚁后保驾护航。”
“他俩充其量算是工蚁。”霍局长拍拍刘参谋的肩膀,“你们才是蚁后。”
“这可是你说的。”刘参谋潇洒地架起二郎腿,“我现在就享受一下蚁后的待遇!”说完,手向霍局长面前一伸,笑道,“拿来!”
霍局长起身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掸掸递给刘参谋,不屑问道:“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我要认识,就不用麻烦你了!”刘参谋接过档案袋掂掂,见份量不轻,不由笑了:看来潘似安正如自己所料,是个劣迹斑斑之人。这样给他下点猛药,至少也会心安许多。
“费了不少劲吧?”日上杆头,一丝风也没有。室内酷热难耐。刘参谋权将档案袋当扇子。
“你当我们吃干饭的呀?”霍局长乐呵呵道,“不过,有你提供的照片和指纹,就省事多了。”顿顿,又一本正经说,“当然,还麻烦了一下郦城的同行。”
“潘似安是郦城人?”刘参谋心里一怔。
“郦城犀角村人,本名叫曹似安。后来事犯多了,怕辱了祖宗,改母姓。”霍局长指指档案袋,又道,“这里面可精彩了,你回去后可以慢慢欣赏。”
“我该怎么谢你?”刘参谋笑嘻嘻问霍局长。
“小事一桩,谢就免了。”霍局长挥挥手,顺便抹了一把汗津津的额头,凑近刘参谋小声道,“这潘似安和你有什么过节?”
刘参谋甩了霍局长一眼,“这种人!能和我有什么过节。”
“那你干嘛要调查他?”
“他想和我朋友做笔大生意。”刘参谋遮掩道,“我朋友听他说得天花乱坠,有些心动。”
“哦——”霍局长似有所悟,“想合作,却又有些不放心。”
“就是!”刘参谋点头附和,“朋友问我讨主意,我只好托你查查。”
“不愧是孙悟满的得意参谋,想得就是周全。”霍局长赞许地拍拍刘参谋的肩膀,叹道,“多亏你留了个心眼,不然你朋友肯定要上当。”
“想给我朋友挖坑,门都没有!”刘参谋嘴角一挑,抖着档案袋忿道,“我得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叫你朋友离这种人远点就行了。”霍局长道,“你可别干傻事。”
“总得给他一点教训,不然他还要为非作歹。”想起潘似安和孙太太干的好事,刘参谋便气忿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