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局长坐在yin凉的门洞处思绪翻飞,手上香烟频频侧弹——这动作也是从陈子昂那里学来的。他觉得陈子昂弹烟灰的动作极为潇洒,大学里就如此。也不知这家伙现在弹烟灰的功夫是否又jing进了。
就在赵局长刚点燃香烟的当会儿,一条被越城本地人称之为“土皮牯”——其肤se和干枯的泥土殊为相似,因故得名——的剧毒蛇从他右侧的墙洞滑了进来。
说起这土皮牯,颇有些来历。它老家原本远在越城数百公里外的深山密林,外出捕食时不幸被人捉住。几经辗转,最后被卖到了玉皇山庄附近的一家高级餐馆。前些ri子,好不容易趁杀蛇人不注意逃了出来,当真是九死一生!昼伏夜行好几ri,终于在玉皇山觅得安心住所。一见四周没有同行,还以为自此可以过上神仙ri子。于是顾不得长途劳顿,赶紧外出找吃的——它都十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此时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谁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寻遍住所周围几百米山坡,不仅没有找到一只自己的最爱——耗子,竟连屎壳螂也没有见到一只。这真是让它大失所望。开始,它还以为耗子们、屎壳螂们到哪里参加集会去了。于是折回住所养jing蓄锐,忍饥挨饿又多呆了两天。其后爬三步、歇两步,寻遍大半个玉皇山,别说同行、耗子、屎壳螂,竟连蚊子也没有碰到一只。这才知道自己误入了传说中的鬼山,于是一路慌不择道,连滚带爬逃到荒草地。随后又几经打拼,最后总算在废弃的瓦房里挣下一块地盘。
赵局长来破瓦房歇息时,土皮牯刚好外出打猎。哪知天热,走到半路皮都差点烫掉了,赶紧溜了回来。没料到出去才一泡尿的功夫,回来却发现自己的地盘被一个两条腿的玩意占了去!真是窝火得不行,却又毫无办法。它知道这两条腿的玩意厉害,自己当初就是被他们捉住才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的。它无意攻击他,再说侥幸拿下也吞不下,还是把武器留着逮耗子吧。于是按捺住满肚子火气和恨意在自己的地盘边上蜷了下来,心里祈求这两条腿的玩意早点滚蛋,自己好回到yin凉的洞穴里踏实地睡上一觉。谁知这两条腿的玩意一呆老半天,不仅没有还它地盘的意思,嘴里还吧唧吧唧抽起了一根冒火冒烟的劳什子。这也罢了,他竟然拿着那劳什子往自己身上弹一种滚烫的东西!还一下两下三下的没完没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时间,土皮牯想起自己这些天来的痛苦经历,不由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就在这两条腿的玩意又一次拿着劳什子往它身上弹东西的刹那间,它瞄准时机,张口就冲那舞动的指头咬去。见一击中的,撒身就溜!
“啊!”赵局长正想得出神,忽觉弹烟灰的指头一阵剧痛,扭头就看。只见一条肤se和泥土毫无二致、尾短身粗的家伙朝墙洞外飞快溜去,转眼便遁进了草丛里。
“土皮牯!”赵局长一声惊叫,心知大事不好。这种叫土皮牯的蛇肉质鲜美,是他的最爱。可他更知道这蛇的毒xing厉害,因为在农家乐吃蛇宴时,他不止一次听说过这家伙咬人致死的传闻。回头再看自己的手指,已是青中带紫,两个血洞赫然在目,麻痛无比!好在他平时爱看些闲书,对被蛇咬后的应急处理多少有些了解。于是张口对着血洞处拼命shǔn xī,随即又扯下腿上的绷带,撕了一块将手腕紧紧扎住。
事不宜迟,得赶快求救!绝不能让这破败的瓦房成为自己的丧命之所!关键时刻,在官场跌爬滚打十多年潜心练就的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本领再一次发挥作用。他知道被毒蛇咬后,最忌讳的就是剧烈运动——这样血液循环加快,毒液迅速扩散,后果不堪设想。很多人就是因为被蛇咬后惊慌失措,狂奔乱跑,才死于非命的。所以他没有挪步,更没有奔跑。而是习惯xing摸摸裤袋。裤袋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手机上缴了。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于是太空漫步似地挪出屋外,把左手撮在嘴边,朝百米开外正指指点点的第一副局长卯劲狂喊:“麻——晖——湃——!”
第一副局长的名字煞是拗口,一连喊了七八声,赵局长才感到顺口些。“马——会——拍——!”接着又是两声,雄浑且响亮,夹着无比焦虑、无比恼怒,惊雷般朝远方滚去......
老虎不在,猴子发威。麻晖湃好不容易逮住独自尊大的机会,岂肯轻易放过!兼之大局已定,余下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扫尾工作,既无关痛痒,更无须多动脑筋、或是作什么重大决定,他情绪更加高亢。一时间,只见他官威十足地叉腰踱步、左巡右视。一忽而说这里要竖一块牌子,一忽儿说那里要砌一个凳子;一忽儿说这里要种两棵树,一忽儿又说那里要栽三株草......时蹙眉、时颔首,时捂腮沉思、时抬眼自语......其酣然作态、肆意卖弄,把一干园林专家使唤得有如仆役喽啰一般!眼见一个个专家的脸se黑得已如锅底似的,犹自手舞足蹈、沉醉不醒,哪里知道半里开外,他的偶像此刻正命悬一线,向他发出的求救声已将喉咙喊破!直到一个受够了他使唤、悄悄躲到林子里歇息的专家见远端瓦房冒出了一股青烟,冲他连喊“起火了!”他才猛然醒悟:局长呆在那里!而且隐约似在呼他!